前言

“大英帝国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唯有利益永恒，我们谨当遵守。”

——帕默斯顿，1848年

今天，有一个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总统，此人便是特朗普。在2017年总统就职演说中，他提到，“所有国家都有权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在2018年联合国大会的讲话中，他再次提到，“美国的所有行动都是为国家利益服务”。这一言论仅仅是道出了国际政治的现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重要之处在于，美国总统在其就职演说以及联合国大会的演讲中阐述了这些内容。那么，我的一个疑问是，这是否只是一种暂时性的“特朗普现象”？对此，美国的学者和外交官都给出了悲观的回答。美国的“正常国家化”连同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瓦解已经开始了。

曾几何时，美国凭借其强大的实力在确保自身国家利益的同时，也向其同盟国、友好国提供安全保护，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了自由开放的国际经济体系以及基于法治原则的国际秩序。美国在很多场合都表明国际社会的利益、世界的利益就是美国的利益，这让世界看到了一个“伟大的美国”。然而进入21世纪以来，伊拉克战争和金融危机使其深受重创，美国已经精疲力竭。身肩重振责任的美国总统奥巴马亦不得不承认，“纠正世界上所有的错误，美国根本无能为力”，美国已经不再是“世界警察”了。接棒的特朗普总统在国家政策上则实现了颠覆性的扭转，从“牺牲美国产业、军队、国境和财富来援助外国”的政策，向“国家利益优先”的政策大幅转变。

中国似有填补美国退出之后的权力真空之嫌，在推行“大国外交”、提倡“核心国家利益”的同时，和俄罗斯一道寄希望于通过权力来改变当前国际秩序的现状。即使在奉“超国家共同体”为圭臬的欧洲，也正在向民族主义、国家利益回归。在这个主权与国家利益至上的时代，自由贸易、法治等构成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正不断发出悲鸣。

2013年，安倍晋三政府制定了日本第一个“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其中规定，日本的国家利益包括“国家及国民的安全”、“国家的繁荣”和“维护以普世价值为基础的国际秩序”。这是战后日本政府首次在国家重要政策文件中对日本的国家利益作出明确规定。在2018年安倍首相的施政演说中，他总结了就任首相后五年来的外交，认为日本“对世界和平与繁荣作出贡献的同时，积极进取地追求了国家利益”。

在全世界对国家利益的呼声日益高涨的今天，我认为很有必要重新讨论“国家利益是什么”这一问题。也是怀揣着这个问题，我提笔写下了这本书。

本书首先回答“何为国家利益”。政治界、舆论界通常不假思索地滥用这一概念，然而对其真正的意义并无人认真探究。因此，梳理“国家利益”的概念，明确其意涵和功能，我认为很有必要。

“国家利益”一词有着漫长的历史渊源。回顾其历史变迁，我们得以逐渐看清当今世界变化和混乱深处潜藏的问题本质，其中心一直是国家的生存与安全。这才是普遍意义上的国家利益，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国家利益。与国家的生存和安全相辅相成的是国家的繁荣，这也是最普遍的国家利益之一。

日本的国家利益亦是如此。从中长期来看，美中两国的实力消长与攻防转换时刻左右着日本的安全与繁荣。此外，历史上影响日本安全的朝鲜半岛局势，如今也在地缘政治上深刻影响着日本的安全。关于这些问题，都将在本书得到探讨。

在此基础上，本书将日本视为位于中美之间的“边界国家”，对“日美同盟+α”的“α”战略亦有论述，我在这里把“α”认为是中国。一言以蔽之，如何在协调他国利益以及国际社会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实现本国的国家利益，日本该如何追求这种意义上的“开放的国家利益”，是笔者纵贯全书思索的一条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