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三种服装
1-1 意象服装和书写服装
打开任何一本时装杂志,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两种我们将在此进行讨论的不同的服装。第一种是以摄影或绘图的形式呈现,这就是意象服装(vêtement image);第二种是将这件衣服描述出来,转化为语言。一件洋装,从右边的照片形式变成左边的:一条腰带,嵌着一朵玫瑰,系于腰间,一身轻柔的雪特兰洋装。这就是书写服装(vêtement écrit)。原则上,这两种服装都是指同一物质(这件洋装就在这天穿在这位妇女身上),但结构互异[7],因为它们构成的实体不同,从而也是因为这些实体相互之间的关系不同:一种实体是样式、线条、表面、效果、色彩,其关系是空间上的;而另一种实体是语词,其关系即使不是逻辑的,至少也是句法上的。第一种结构是形体上的,第二种结构则是文字上的。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将无法区别每一种结构与其赖以产生的一般系统(意象服装与摄影、书写服装和语言)呢?当然不是。时装摄影与其他摄影不同,譬如,它与新闻摄影或者快照就没什么关系。它有自己的组织形式和规则。在摄影照片的沟通内部,它形成了特定的语言,无疑,这种语言有自己的术语系统和句法,有自身禁止或认可的“措辞”(tours)。[8]同样,书写服装不能等同于句子结构。因为,如果服装和话语一样,那么,改变话语中的术语就足以同时改变所描述服装的特性。但事实并非如此。当一本杂志称:夏天穿山东绸时,它也可以轻易地将这句话说成山东绸与夏日同在,而不会从根本上影响传递给读者的信息。书写服装是由语言支撑的,同时它又抗拒着语言,这种互动形成了书写服装。因而,在这里我们考察的是两种原始结构,尽管它们是从更为一般的系统中(一是语言,一是意象)衍生出来的。
1-2 真实服装
至少我们可以认为,这两种服装在试图表示真实的服装这一点上,再度表现出一种简单的同一性,即描述出来的洋装和照片上的洋装,都统一于两者所代表的那件现实中的洋装。无疑它们是同义的,但并不完全同一。因为就像在意象服装和书写服装之间存在着实体和关系的差别一样,它们在结构上也有所不同,从这两种服装到真实服装(vêtement réel),存在着一种向其他实体、其他关系转化的过程。因而,真实服装形成了有别于前两者的第三种结构,即使它们视它为原型,或者更确切地说,即使是引导前两种服装信息传送的原型属于这第三种结构。我们已经知道,意象服装单元停留在形式层面上,书写服装单元停留在语词层面上,而真实服装单元则不可能存在于语言层面,因为我们知道,语言不是现实的摹写[9]。我们也无法将其固定在形式层面,尽管这种诱惑难以抗拒,因为“看”(voir)一件真实服装,即使有介绍说明这种优越条件,也不可能穷尽其实存,更不用说其结构了。我们所看到的,不外乎一件衣服的部分,一次个人的、某种环境下的使用情况,一种特定的穿着方式。为了用系统化的术语,即用一种相当规范并足以解释所有类似服装的术语,来分析真实服装,我们必须设法回到控制其生产的活动上去。换句话说,有了意象服装的形体结构和书写服装的文字结构,真实服装的结构也只能是技术性的。这种结构单元也只能是生产活动的不同轨迹,它们物质化的以及已经达到的目标:缝合线是代表车缝活动,大衣的剪裁代表剪裁活动。[10]于是,在实体及其转形上,而不是在它的表象和意指作用上,建立起一种结构。民族学或许能为此提供相对较为简单的结构模型。[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