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缺失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点多，兰兰他爸抬手看了看表，也不指望付家三口快点走了，他心里暗骂明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夫妻俩，怎么偏偏赖在别人家里不肯走。
钥匙开门的声音，明静转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中年女人进来了，她看到付程嘉和明静后站在门口愣住了。
“你们，这——”
“这是兰兰同学的爸妈，”兰兰爸爸站起来指了指付松实说道，“就是这两天常来咱家的小男孩。”
“噢，你们好。”兰兰妈妈把钥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看到明静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半裙，干净又雅致，低头看了看自己打工穿的糙旧衣服，下意识地拽了拽衣服，擦了擦手。
明静便又把今日的来意简单地说了一下，接着问道：“兰兰妈妈，你是在那里工作？”
“我，我就在望春路的客来大饭店打工，下午，额，两点去，大概就是现在这个点回来。”兰兰妈妈说话的时候，明静想起了兰兰，她们说话的样子太像了，不自信，害怕。
明静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付程嘉，兰兰妈妈回来了，兰兰今天应该不会被欺负了，他们也该走了。
“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以后带着兰兰到我家来。”付程嘉拍了拍兰兰爸爸的肩膀，兰兰爸爸挤出一丝笑。
回了家，刚好听到电话铃响了，付程嘉拿起听筒，说了几句后挂了。
“是谁打来的？”明静问道。
“是小刘，他说查到了，兰兰爸爸开个采矿厂，兰兰妈妈四年前和兰兰爸爸结婚，兰兰的亲生父亲坐牢了，具体犯了什么事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个恶棍。”
“采矿厂厂主？”明静皱了皱眉头，“那么有钱了，兰兰妈妈还出去饭店打工，不知道是不是他让去的，若不是松松发现了，也不知道兰兰要瞒到什么时候，这长大了，心里也会留一辈子阴影。”
“这种事很难办，咱也是听兰兰说，这要是去告他，他死不承认，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估计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付程嘉想了想，“而且兰兰愿不愿意说还是个问题，毕竟说出来指不定外面的人会怎么看这个小女孩，我们终归是外人，不能直接就把这事捅出去了。”
“嗯，”明静点了点头，“明天我先去找兰兰妈妈谈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
付松实十分钟就把作业写完了，他去兰兰家就故意磨磨蹭蹭，那个时候是八九岁才上一年级，付松实十岁，上三年级，教的内容不多也不深，所以他们的作业其实很少也不难。
“妈，那兰兰以后还会被欺负吗？”付松实刷了牙之后出来坐在沙发上问明静。
“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明静用毛巾帮付松实擦了擦嘴。
孩子们总是以为坏人总能被惩罚，但是殊不知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当时的人是怎么看待这种事的，付松实是不知道的，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给兰兰带来二次伤害，她本身就是受害者，要是再加上什么流言蜚语，只怕小孩子承受不了。
明静不愿意给儿子一个虚假的承诺，但是也不想打破他心里的光明世界。世界总会一天一天变好的，就像现在，解放之后比十几年前好多了，赵司令被抓进监狱，海芜市起码风平浪静，不会像以前一样。他们现在的生活在向前走，但是实现美好的生活还需要一个过程，明静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告诉儿子。
第二天下午，送松实上学后，明静去了望春路客来大饭店。
“你好。”服务员冲明静打招呼。
“你好，我可以找一下你们经理吗？”明静看了看饭店里面说道。
“您是要？”
“我先生和你们经理是朋友，噢，我先生叫付程嘉，我叫明静，麻烦你了。”
那服务员打量了一下明静，到楼上去找经理了。
过了一会，饭店经理下来了，看到明静后，笑呵呵地走过来了。
“是明静啊，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饭店经理是付程嘉的朋友，付家谈生意一般都是来这家饭店，每次在这里都消费不少，饭店经理和付家人也都认识。
“宁经理，我想和你们这的一位员工说几句话，你看能不能让她先不工作，跟我在楼上吃个饭？”
“行啊，这事没问题的。”饭店经理当然乐得帮明静这个忙，一来饭店没有什么损失，二来付家是大主顾，这点事不算事，“您是找谁？”
明静便说了兰兰妈妈的名字，饭店经理让人把她从后厨带了出来，兰兰妈妈在那里是洗盘子的。
明静定了一个包间，带着兰兰妈妈去了包间。
“那个松实妈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兰兰妈妈刚刚被叫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挺莫名其妙的，但是碍于经理的面子，没有说什么，进了包间便直接问了。
“兰兰妈妈，我是有点事想和你说，你先坐。”明静自己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
兰兰妈妈便坐了下来。
“我儿子说兰兰是很聪明的女孩，学习很好，而且也很善良。就是兰兰有的时候可能有点内向，不太喜欢与人沟通，甚至会有点怕和人说话。”
兰兰妈妈勉强笑了一下：“兰兰她可能是因为我和他爸爸离婚了，有点不愿和别人交朋友。”
“可能是这样。但是，我想和你说另一件事，我儿子之前总是缠着兰兰要去你家，不是小孩子脾气，”明静看着兰兰妈妈，她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就能最直接地明白对方的感受，“他说兰兰被人欺负了，胳膊上都是淤青，而且——而且兰兰在学校的情绪也一直都比较低落，会莫名地哭。”
兰兰妈妈听到这些话，两只手下意识地交叉在一起，避开了明静的眼神。
明静心里明白了几分，兰兰妈妈并不是毫无察觉的，她脸上并没有惊讶，倒是看起来有些愧疚。
“兰兰说那是兰兰爸爸打的。”明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兰兰妈妈愣了一下，才说道：“怎，怎么会呢？兰兰爸爸不会这么对她的，那可能是不小心碰的，或是她在家里调皮了——”
“兰兰妈妈，”明静打断了她的话，“不只这些。兰兰受的伤害不仅仅是你也许早就看到的那些淤青。”
兰兰妈妈这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明静。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爸爸打女儿也不少见，这点先不说，但她是个女孩，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的时候，兰兰爸爸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你也许是委曲求全，因为这个男人起码能给你和兰兰一个家，条件也很好，可兰兰妈妈，物质上的缺失以后是可以弥补的，但精神上一旦受了伤害，而且她身边的人对这种伤害不管不顾，兰兰这辈子或许都会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