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四)
宁羽的眸光中辩不出喜怒。
:“这个线索王铮带人发现的,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上报,只是顺着查了下去。”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有胆量不上报?”
宁羽的脸上浮出了冷笑。
:“可能是刚做了司法门的捕头,急于立功,也可能是处于别的目的。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李姑娘的话不可全信,应将她和那个与她相约的男子都带到司法门严加审问。王铮却以无证无据为由驳回了属下的提议。第二日李姑娘就死在了家中。”
:“死了?”
小落震惊地问。
:“怎么会死了呢?”
:“上吊身亡。”
小落开口道:“因私情暴露羞愤自杀?”
宁羽看着她,眼中显出点点的笑意来,那眸光带着一些不自知的宠溺。
:“你对他们倒是很了解,不过还有让你意外的。”
小落的眼中透出了疑问。
:“那个见过长姐的小伙计与案发后第十日,在打水时落井身亡。”
两个与此案可能有关系的人全部身亡,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无人知晓。
小落忍不住问道:“那个阿昌呢?”
宁羽摇摇头。
:“没有找到。”
他看向她的目光温暖而又柔和,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来,笑意中却透着一些自嘲。
:“八年的时光,自诩并不愚笨的我,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的任何线索,她同当年的阿昌一样,从那间屋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落脱口道:“也许那个女人根本不存在,是小伙计撒了谎;也许是那人本就是已死了的李姑娘。”
宁羽没有讲话,目光沉沉的看向窗外。小落忍不住又道:“我觉得你应该仔细找找那个阿昌,他比那个女人更重要。”宁羽淡淡的道:“这个人应该已不在人世了,这么重要的人证还会让他留在世上吗?”
小落想说,他还活着!张了张嘴,最终只道:“这个人应该还活在世上。”
宁羽看向她,眸光如天上的星辰。
:“直觉?”
小落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一下眉毛。
:“相信我,有时候我的直觉很准。”
他笑笑,不知是相信了她还是不可置否。
:“你明日换回女装。”
他突然改变了话题,使得小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日我让四王爷安排你进王妃的院子里当差。”
小落眨着一双黑眸看他,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宁羽又道:“杀死荷儿的凶手肯定还在王府中,至于那个男人我推断应也在府中,只是不知与荷儿的死有没有关系。”
小落道:“可是这两日我看遍了整个王府的下人,侍卫,并没有那日我见到的那个人。”
宁羽笑道:“也许你见到的并不是他的真面目呢?”
:“你是讲他易了容?”
牙白色的折扇在他掌中扣了扣。
:“敢在王府与王爷的女人偷情,无论他是外人也好,是府中的下人,侍卫也好,都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他在面容,衣着上稍做修饰也是人之常情。你明日去后院,一可利用丫头的身份多注意王妃院中的人,二是留意五娘子身边的贴身丫头,或许会有发现。”
小落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会不会那夜的男人就是凶手?”
:“不会。”
见宁羽说的肯定,不禁好奇。
:“你这么肯定?”
宁羽却不回答她,打了个哈欠,道:“本公子困了,睡觉。”
这厮又要卖关子,不过今夜他确实讲了不少,想必也真的乏了。待他进了里屋,小落将外面的那道纱帘放下,浅白色的纱帘便垂于两屋之间。
小落将她睡觉的木榻拖出来,这张榻要比原先的那张宽出了许多,再也不用担心摔到地上。她躺在上面,拉过薄被盖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静之中,只闻见屋外阵阵虫鸣声。这样宁静的夜,却使她睡不着。之前她想过许多种他口中说的那个案子,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会是他的亲人,会那么凶残。在他讲出一切时,她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疼,因他而心疼。这八年他是如何过的,那些经历是如何折磨着他;像一个个这样的黑夜,从一个仅仅十五岁的少年开始直到成为现在的他,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蜕变,才成为如今的这个人?
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浅白色的纱帘静静的立在空中,小落久久地看向那帘子,此时帘子后面的人不知是否已入睡。从两个多月前相遇开始,她便被他的才思所折服,他天性聪慧,思维敏捷,总能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寻找出真相,自己与他相比简直蠢笨的可以。可是连像他这样一个人都无法破解的案子,更何况是她?他又为何会如此看的起她?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亦或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不对,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人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难道真的是他看出了什么?
想着不禁轻声唤道:“宁羽。”
四周静悄悄的,小落凝望着那帘子,极轻的道:“连你都解不了的案子,我能做到吗?”
黑暗中的公子,眸光闪闪的看向床顶的那处雕花。暗影下的雕花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面目,模模糊糊似花非花,如蹲坐在上面的一头怪兽,正虎视眈眈地与他对视······
小落化名阿洛,以粗使婢女的身份进入到王妃的院子里当差,被分到了厨房做一些跑腿打杂的活计。不出两日便和厨房那几个仆人,婆子混熟。由于她人长的机灵,嘴甜又勤快,深得他们的喜爱,除了那个王妃从冰炙国带来的厨房管事——莫尘,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他人闲了没事也总是喜欢与她闲聊几句。从那些婆子口中得知,王妃待下人极其的和善,平日里也从不挑下人们的错处,只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公主却得不到王爷的喜爱。
王妃,小落在进院子的第二日就见到过,有着一双褐色的眼睛,长相是极美的;是这世上只要眼不瞎的男人都会喜欢的女人,在外貌上与外表冷峻的炎修清很般配,可为何他会冷淡她呢?这样一个美丽委婉的公主却比不上他身边的小妾。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有意无意的跟几个婆子提起过,可一涉及到这些婆子们就闭了嘴,只告诫她不要瞎讲这些,被莫管事听到是要挨鞭子的。
莫尘,三十几岁中等身材,身形消瘦。与那日她看见的男人倒有几分相像,只是面容相差甚大。他长了一张略显扁平的鼻子,脸有一点长,不过那双眼睛却闪着精光,像是个习武的人。宁羽讲过那人有可能做了易容,小落便有些留意他,闲谈之中得知,莫尘原先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卫,陪嫁到了大禹国,到了王府两年后不知为何被分到厨房做了管事。从一个与主子十分亲近的侍卫到被派到这油盐之地,似有一些讲不通,他是做错了什么激怒了性格宽厚的王妃,还是有什么隐情,一时小落也弄不清楚,不过有一日她借着倒泔水之机出了王妃的虚幕院,在外面假山拐角处看到了莫尘与那夜在五娘子院里见到的侍女,不知在讲什么,她刚想向前去听听,便见二人已自行离去。夜里小落偷偷藏在莫尘的房外,一直等到三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只得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