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王国(北纬48度动物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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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凄惨一天,张凤祥让人从渔村带来两只猎狗,以带领它们到山林里寻找那头逃掉的棕熊。尽管它们真的找到那头棕熊,但在那短短的瞬间,两只猎狗先后惨死在巨大的棕熊掌下。看见那样悲惨场面,我仨的眼睛全气红了,分别端起猎枪,朝棕熊逃窜方向包抄过去。

这时候,我们没有其他想法,只想无论如何,今天也不能让那个大家伙再活过这个晚上,一定要把那头大棕熊用乱枪打死,也好为两只死去的猎狗报仇!

这座山峰不算很高,也不大,方圆不过四五里地左右。只是那光秃秃的山顶上,不仅布满嶙峋怪石,巨大岩石缝间有无数道裂缝,还有宽大石缝里生长一丛丛灌木,还有枯黄的茂密野草。无疑,这样复杂地形、地势中间,别管那头大棕熊躲藏在哪条石缝中,或藏在灌木和野草丛里,肯定都难以发现。但是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那头棕熊再难找,哪怕掘地三尺,也必须把那个家伙从它躲藏的地方找出来!

我仨各自平端已经压上霰弹的猎枪,挨个岩石缝隙查看,钻进一道道石缝里寻找,一旦发现那头巨大的野兽,立刻扣动扳机。而且这次,我们压进枪膛里的子弹,已经不是普通霰弹,而是独头铅弹。而在每一颗足有指甲盖大小的铅弹上,还用钢锯在上面锯一个“米”字形,只要铅弹射进猎物体内,立刻会炸得四分五裂,瞬间要那个家伙的性命。

难怪我们这样凶狠,面对一个巨大的野兽,一枪要不了它的性命,可能它在瞬间就能要了你的命。而且两只猎狗的下场,已经做好了最后的答案,不需要再仔细思考。我们仨围着那顶石砬子山,几乎寻遍所有岩石和石缝,但一直没发现那头棕熊的踪影,仿佛它地遁了,或上天了一样,不知道它究竟躲藏在哪里?

眼看初冬的太阳开始偏西,再有一个来小时就该天黑了。一旦天黑下来,那个家伙会趁着夜色掩护而逃往远处,甚至渡过黑龙江,到黑龙江北岸谋求生路了。真的那样,我们再想找到它,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绝不能再次轻易放过那头大棕熊!我仨一直在山林间仔细搜索。对那两条猎狗的死,我们仨人当中最伤心不已的,最痛苦的,当然还是张凤祥了。当初为了找到这头祸害人的大棕熊,防备遭到它的偷袭,本想借助猎狗灵敏的嗅觉,寻找到那只躲藏起来的棕熊。可我们把两条猎狗带到黑鱼泡子还不到两整天,她们前后死在熊掌之下。为替两只惨死的猎狗复仇,绝不能放过那头可恶的棕熊!

夕阳西坠,红红地悬挂在广袤地平线上,西边天空布满了五彩缤纷的晚霞。那头棕熊简直太狡猾了,我们沿着山坡又寻找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发现棕熊的踪迹。可能那头棕熊正躲藏在某一个隐蔽暗处,正偷偷地窥视着我们。一旦我们当中一旦分开而单独行动,它随时会突然从暗处窜出来,袭击我们当中某一个。张凤祥当然不会那么傻,尤其在这样伤心的时候,他更不敢掉以轻心。一直不允许我们分头行动,互相之间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人和人之间绝不能超过十米远以外,万一遭到那头大棕熊的袭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或得到同伴的帮助。也只有这样,那头棕熊才不能得手。

夕阳,眼看夕阳即将落山了,晚霞颜色渐渐暗下来,但我们还没停止搜索,从一道石缝走出来,向一块岩石走去。我们已经检查过很多地方,但一直没发现那头逃遁的棕熊。估计它已经跑远了,至少离开这座小山峰。

我们各自找一块石头坐下,每人吃了点干粮,简单垫吧一下,喝几口溪水,稍微休息片刻,再继续行动。临分手前,张凤祥对我说:“等一会儿,你站在最高山头上,仔细观察下面的动静,我和二愣子则下去分头搜巡。一旦发现那头熊瞎子,立刻向我们发出信号,咱们赶紧汇合一处,好一起围剿熊瞎子!”

张凤祥说罢,可能他还有点不太放心,再次对我和二愣子说:“你俩一定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贸然开枪!”

我重重地答应张凤祥,随后拎起猎枪,攀登到最高山峰上,站在一大块巨大岩石上面,看着张风祥和二愣子分头朝山峰下走去。我站在最高处,下面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俩相距稍微远一点,差不多有三、四十米距离。只见他们一边朝前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搜索。我站在最高山峰上,紧握猎枪,一边观察四周动静,一边注意山峰下搜索的张凤祥和二愣子。看他们一副小心谨慎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地想: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永远地胆大,坚强啊!连我最崇拜的张凤祥也有谨小慎微的时候,当他遭到那头大棕熊时他也吓得仓皇划船逃命走的时候——其实,这就是人,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人!

一个人,但他不具备反抗能力的时候,面对危险突然降临的时候,只能先想办法躲避危险,规避危险。如果那时候不顾个人安危,傻了吧唧地冒昧往上冲,最后的结果很可能白白地葬送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尽管如今不同以往,我们每人手里都持有一杆猎枪,一旦发现了那头棕熊,毫不犹豫地向它开枪射击,恰是有了这样安全的保障,我们才不惧怕棕熊,其实呢?

其实,一个人说不上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要是倒霉的时候,躺在家里炕头上,也可能从天上掉下一块大石头。当我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张凤祥朝二愣子打了一个手势,随后他俩分头绕向一块巨大岩石。

看见他们的样子,好像他们发现了什么,形势顿时紧张起来。我正打算跑过去,好帮他们一把。但刚才的紧张很快过去了,眼看他俩从岩石后绕出来,干菜不过是一场虚惊,他们并没发现棕熊的踪迹。

山下的张凤祥、二愣子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查看。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但他俩还是没发现棕熊。我站在山峰上,向下看了一会儿,见他俩还是一无所获,我把双手呈喇叭状,放在自己的嘴边,大声喊他们:“咱们还继续搜索吗?”

张凤翔回应我说:“我俩再找一找。你在附近拾点干柴。今天晚上,咱们在山顶过夜了。”

听了张凤祥的吩咐,我把猎枪放在刚才站过的石头上,在附近拾些干柴,抱回到我们今晚准备宿营地方,等山下两个伙计回来,可以就地生起一堆篝火。

野外过夜,最离不开的就是火。火,不仅可以烤干粮,烧水,还可以取暖,甚至还能用火驱逐野兽!火简直无所不能,难怪人总比其它动物聪明,可能人和火也有一定关系吧?

准备好烧柴,发现山根有一条小溪,淙淙流淌着“淙淙”歌声,估计那是黑鱼泡子诸多调发源地之一。尽管那条小溪距离我们准备过夜地方稍远一点,但仍在我的目光所及范围内,抬头便可以看见放在岩石头上的猎枪。我拎着水壶来到那条溪水边,蹲在一块小石头上汲水。

突然,我似乎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并正朝我这边走来。我本能地抬起头来,顿时把我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差点没一屁股坐在溪水里。当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但他俩还在四处寻找那头大棕熊时,它已经出现在我的身边了!

我瞪圆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赶紧站起来,本能地朝放着猎枪的地方瞟了一眼——那里距离我汲水的溪边,至少有五、六十米!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一个多么大,多么可怕的错误,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也可能是我犯下的最后一次错误!

可事已如此,我再怎么后悔也晚了,也来不及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那头近在咫尺的巨大棕熊。

那头熊瞎子见我突然站立起来,立刻做出攻击的姿态,只见它伸出粗壮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随后,它朝我迈了一步,扬起一只巨大的前掌,用力向我挥舞了一下,地面顿时扬起一股沙土。见那头大棕熊步步地逼上来,我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直到一只脚已经站在溪水里,才停下了。在那时那刻,我只有一种本能,一种求生的本能,那就是离它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头棕熊见我步步朝后退去,一边低声吼叫,一边步步紧逼上来,不停地朝我张牙舞爪。而这会儿,我们之间相距不过一尺多远,它可以轻易地将我一掌打倒在地,绝望的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我,只是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慢慢地蹲了下去。

那不仅是向那头大棕熊的屈服,更是向大自然的屈服。我半跪半蹲那条小溪岸边,惊恐万状的眼睛一直紧盯在头顶上不停地挥舞的那只毛乎乎的巨大熊掌,还有那爪子前几支匕首一般锋利的熊指甲,绝望使我已经彻底崩溃,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是在那里等待,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最后降临……

人的一生之中,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死亡,尤其是死神降临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既无法去奋力反抗,也不能起身逃走,只能蹲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待死神将自己带走。而那样的等待中,等待的时间越长,恐惧感则越重,往往还没等死神将自己的灵魂攫走,巨大的恐惧已经把自己的精神彻底击垮,把身体也压倒了,再站不起来了。

我的脑子里经过那么短暂的空白,意识才逐渐恢复,耳朵已经能听见动静了。可让我奇怪的是,四周怎么这样安静呢?即听不到棕熊那粗重的喘息声,也听不见它的低声吼叫。我困惑地放下两只抱住自己脑袋的双手,朝那头棕熊刚才站过地方偷偷地瞟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刚才那头还愤怒不已的棕熊,这会儿已经离开了,蹒跚地朝远处走去……

我本能地跳起来,飞快朝山顶跑去。当我跑到刚才放下猎枪的地方,一把抓起压进霰弹的猎枪,随手拉动了枪栓,急忙将猎枪端起来,瞄准前面那头正离开的大棕熊。我端着猎枪瞄准漆面的棕熊,过了好一会,好大一会儿,最终我还是没扣动扳机,端起来的猎枪随后垂了下去。

这工夫,张凤祥可能也发现了什么。他赶紧带着二愣子返回峰顶。当他看见前面正离开那头大棕熊时,再看一眼已经放下猎枪的我,似乎他什么都明白了。惟有二愣子还不清楚刚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见他一气跑上山顶,端起猎枪,瞄准那头还在离开的棕熊背影。他刚把猎枪举起来,却被张凤祥一把抓住,压了下去:“别,别开枪,让它走吧……”

二愣子奇怪地看着张风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掉那头离开的大棕熊?张凤祥什么都没说,也没向二愣子做任何解释,只是和我一起走到山峰最高处,望着那头远去棕熊的背影,只见它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渐渐地看不见了。而这刻,我们前面是一团火炭般的夕阳,彤红彤红地悬挂西边天空上,周围则是五彩缤纷的晚霞。

晚霞渐渐暗下来,天色随着暗下来,四周一团漆黑。这天夜里,我们并没在山峰上过夜,连夜返回黑鱼泡子捕鱼点,并把曾在溪边与棕熊遭遇的事告诉了王队长。

王永泉队长不相信地说:“在那个黄昏,当你独自蹲在溪畔汲水时,那大熊瞎子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而且近在咫尺。结果那只熊瞎子不但没怎么样你,反而独自离开了。世上会发生这样的八宗事吗?你不是在讲故事吧?!”

对于这件事,别说王永泉不相信,假如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肯定也不会相信。王队长朝我看一眼,目光随后瞥向张凤翔,似乎询问他。张凤祥也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不相信的话,你问二愣子吧!”

见二愣子在那里不停地点头,王队长不可能再问什么了。他在那里想了一会,最后才说:“既然这样,明天咱们还是撤点吧,把这块地方还给它吧!”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们把架在漫岗上的帐篷拆掉了,装到渔船上,所有打鱼人也随后上船了。当我们即将划船离开黑鱼泡子时,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棕熊的吼叫声。我们寻声朝那里望去,只见那头大棕熊站在距离我们一百米多远的黑鱼泡子岸边。只见它直立起身子,抬起一只前掌,在那里举着眼罩,朝即将离开的我们不停地张望。

这时,那头棕熊的吼叫声已经停下,周围也听不到人的说话声,甚至连呼呼的风声也停止了,四周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在那寂静的岸边,还有浩荡的黑鱼泡子水面上,只有刚才棕熊发出的吼叫声,在远处山峰上,还有再对岸芦苇荡里回荡,渐渐消失了。

船队驶离黑鱼泡子岸边,支起船棹,一下一下地向湖心划去。我则一直站在船上,默默地望着站在远处的熊。直到望不到它的身影,才转过身来,操起一副船棹,和张凤祥一起划船,渔船向黑鱼泡子下堵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