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行^[1]

今夕何夕岁云徂，更长烛明不可孤^[2]。咸阳客舍一事无，相与博塞为欢娱^[3]。凭陵大叫呼五白，袒跣不肯成枭卢^[4]。英雄有时亦如此，邂逅岂即非良图^[5]。君莫笑刘毅从来布衣愿，家无儋石输百万^[6]。

[1] 此诗当是天宝五载（746）杜甫自齐赵西归至咸阳时作。诗人在除夕之夜，旅居客舍，为排遣孤独之感，遂以赌博为戏。诗豪纵狂逸，于抑郁无聊中寓磊落自喜之意。

[2] “今夕”二句：《诗·唐风·绸缪》：“今夕何夕？”徂，往。岁云徂，则今夕为除夕。孤，辜负。不可孤，不可辜负这除夕良夜。

[3] 博塞：古之局戏，亦樗蒲之类。《庄子·骈拇》：“问谷奚事，则博塞以游。”成玄英疏：“行五道而投琼曰博，不投琼曰塞。”二句谓旅居客舍，除夕无聊，遂以赌博为乐。

[4] 凭陵：意气发扬的样子。五白：古时博具名，即五木之戏，俗称骰子。袒跣（xiǎn显）：袒臂赤脚。枭卢：古时博戏樗蒲的两个胜采名，幺为枭，最胜；六为卢，次之。不肯成：谓不能取胜。故下文以古人之输者自比。

[5] 邂逅（xiè　hòu谢厚）：不期而遇，偶然相遇。邂逅良图，谓失意中偶然相遇，便成良缘，岂可便以为不善耶！

[6] 刘毅：东晋时人。好赌，一掷百万。曾与刘裕等起兵讨桓玄。玄平，任荆州刺史。《晋书·刘毅传》：“后于东府聚樗蒲大掷，一判应至数百万，馀人并黑犊以还，惟刘裕及毅在后。毅次掷得雉，大喜，褰衣绕床，叫谓同坐曰：‘非不能卢，不事此耳。’裕恶之，因挼五木久之，曰：‘老兄试为卿答。’既而四子俱黑，其一子转跃未定，裕厉声喝之，即成卢焉。”又《南史·宋本纪上》载桓玄语曰：“刘毅家无儋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儋（dān丹），通“甔”，古时坛子一类瓦器。儋容一石，故称“儋石”。布衣：平民之代称。此以刘毅自喻。谓己虽贫贱，而志自豪壮，像刘毅那样，他日未可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