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哀俑 戾气与老贼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梁惠王篇上》

仲尼：孔子，名丘，字仲尼。

俑：殉葬用的土偶和木偶。

象：即“像”。

那天，妻子拗不过儿子的要求，从店里买回了一个奇特的玩具，是布制的小黑熊，眼睑低垂，若呻吟状，若痛苦状。我不明就里，猛问为什么买这令人看起来不愉快的家伙。儿子告诉我说：“爸爸！很好玩喔！只要你揍它，它就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说着，他一下就挥过去，验之信然，声音凄厉。顿时，我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和难过。是啊！是谁发明了这样的玩具，说是要给人们泄愤的，我真不懂这样的“泄愤”方式，到底有益所谓身心健康，还是益增人们的愤激之情呢？那天夜里，辗转反侧，终而起身，拆开了那布制小熊的机栝，取出了那个“哀鸣器”，心里好似放下了一颗石头，终而渐得入睡。

殉葬，依儒家看来，是一件极不人道之事，即使以土偶、木偶来殉葬，孔子都要批判那始作俑的人说“其无后乎”，这只因那土偶、木偶太像人了。

生命须养得和气生机在，须得有一份尊严和悦在。为了泄愤而坏了和气生机，而坏了尊严和悦，尽管一时之间愤怒消了，但生命中却因而带起了一片戾气，在彼此的相激相荡下，泄愤的模式一旦建立了起来，社会焉有不戾乱者乎？在这样的心灵环境下，又岂能长出文化的根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