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棉田
正午的太阳像一把炽热的铁锤,无情地砸向广袤的棉田。成片的棉花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芒,如同无数只愤怒的眼睛,那纯白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闷热,混杂着汗水、荒草和枯萎的棉叶气息。连微风都是滚烫的,拂过皮肤如同带着烟火味的火舌,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灼烧感。远处地平线因高温而扭曲变形,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烈日下融化。
卢修斯挺直脊背继续采摘,粗糙的手指熟练地剥开棉桃。他赤裸的上身被汗水浸透,古铜色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纵横交错的鞭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泽。右眼下那道狰狞的伤疤呈暗红色,像一条蜿蜒的小蛇——那是竞技场留给他的印记。一个月前他还是一名角斗士,拥有一副钢铁般的躯体,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他的眼神坚毅而沉静,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
“都他妈给我快点!”监工霍克斯骑在一匹栗色骏马上咆哮。他肥硕的身躯几乎要将马背压垮,油腻的脸上布满汗珠,不时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水,却只是把脸擦得更脏。他一只手死攥着马缰,另一只手狂甩着染血的皮鞭,那是今天上午刚刚抽打过一个年轻女奴留下的血迹。那张圆脸因酒色过度而通红,突出的血管像蚯蚓般在皮下蠕动,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男爵这个月底要的棉花,谁敢偷懒,老子抽死他!”
另外两名监工布雷克和萨姆如鬣狗般游弋在奴隶群中。布雷克瘦得像根竹竿,深陷的眼窝里藏着阴鸷的目光,手中的长鞭不时抽打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每当他路过女奴身边时,总会露出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萨姆则像头熊一样壮硕,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短剑,粗糙的手掌上还留着屠宰场的老茧。每当鞭打奴隶时,他浑浊的眼中总会泛起病态的快感,嘴角流露出扭曲的微笑。
田野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混合着腐烂的草叶味和血腥气。奴隶们衣不蔽体,破烂的衣衫下露出被晒得像焦炭般的皮肤。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只有在监工经过时才会闪过一丝恐惧的光芒。
年轻的药师艾莎蹲在田垄间,她纤细的手指已经被棉絮割得血肉模糊。每次触碰棉桃,她都会轻轻抽一口气,但随即又强迫自己继续工作。她那张曾经清秀的脸庞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凹陷,棕色秀发因汗水粘在脸颊上。但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依然保持着一丝倔强。
铁匠马库斯虽然沦为奴隶,那双粗糙的大手依然有力,眼神里闪烁着不甘的火光,每次收获的棉花都被他捏得发皱,仿佛在发泄无处宣泄的怒火。
老汤姆的情况最糟。他在这片棉田已经度过了五个寒暑,如今佝偻的身躯像一株即将倒下的老树。深褐色的皮肤上布满皱纹,每一道褶皱都记录着这些年的苦难。最近几天,他的咳嗽越发严重,干瘦的胸膛随着每次咳嗽剧烈起伏,像是随时会断气。他蹒跚的脚步在田垄间蜿蜒,留下一道摇摆的足迹。
“水...求求你...”老汤姆声音沙哑,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就一小口...”他摇晃着身子,随时可能倒下。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绝望的光芒,那是濒死之人的眼神。
卢修斯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监工们的注意力被别处吸引后,迅速靠近老人。他从腰间取下半旧的皮水袋,这是他本打算留到傍晚的最后一口水。“喝吧,老汤姆。”他压低声音说,眼中闪过一丝温情。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在右眼的伤疤上划出一道闪亮的痕迹。
“谢谢你,孩子。”老汤姆颤巍巍地接过水袋,“你知道吗,我的小孙子马上就要...”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苍老的身躯不住颤抖,似乎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了田野的宁静。“该死的老东西!”霍克斯尖利的嗓音突然响起。他策马冲来,马蹄扬起一片灰尘。皮鞭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呼啸。“谁让你们停下的?”
卢修斯本能地挡在老汤姆面前,结实的背脊挺得笔直。但鞭子还是从他肩膀上方掠过,重重抽在了老汤姆身上。“啪!”清脆的鞭响中,老汤姆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缓缓倒下,就像一截被风折断的枯枝。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想要看清这个世界最后的模样。
“老汤姆!”卢修斯扑过去扶住老人。老汤姆的脸涨得通红,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空。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他的生命如同一缕轻烟,消散在滚烫的空气中。
“哈!死了个没用的老东西!”霍克斯狞笑着啐了一口,黄褐色的唾沫落在尘土里。“省下一份口粮!你们两个,把这具臭尸体拖走,别耽误其他人干活!”
就在这一刻,压抑半个多月的愤怒在卢修斯体内爆发。作为角斗士的杀戮本能瞬间复苏,肌肉绷紧,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转身,以惊人的爆发力一把将霍克斯从马上掀翻。受惊的马匹嘶鸣着狂奔而去,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片金色的雾气。
霍克斯摔在地上还没回过神,卢修斯已经骑在他身上,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掐住了他的脖子。角斗士的双手布满老茧和疤痕,每一根手指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霍克斯的脸很快变得青紫,肥厚的双手无力地拍打着卢修斯的手臂,但在角斗士面前,这点抵抗不值一提。
“救...救命...”霍克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中的残忍被恐惧取代。他的挣扎渐渐减弱,直到最后一丝抵抗消失。卢修斯能感受到掌下生命的流逝,但他没有丝毫怜悯,从心底涌出的是酣畅淋漓的快感。
“杀了他!”布雷克和萨姆同时扑上来。布雷克的长鞭如闪电般袭向卢修斯的面门,萨姆则拔出短剑,试图从侧面偷袭。
卢修斯矫健地翻身躲过鞭子,同时抄起一柄锄头。金属相撞的铿锵声中,他精准地挡住了萨姆的短剑。两件兵器相接,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去死吧,该死的奴隶!”萨姆怒吼着再次挥剑。但他笨拙的动作在卢修斯眼中漏洞百出。卢修斯轻松闪过,锄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萨姆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萨姆的胸口。他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倒在血泊中。
布雷克见势不妙,吓得连鞭子都丢了。他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匹无主的马,一边逃命一边尖叫:“杀人啦!快来人啊!”他的声音在棉田上空回荡,充满恐惧。
一阵诡异的寂静笼罩着棉田。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震惊、恐惧和一丝希望交织在他们脸上。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握紧了拳头,更多的人则陷入了茫然。
卢修斯缓缓直起身,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突然笑了。那是一个解脱的笑容,却又带着几分疯狂与决绝。阳光照在他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身躯上,映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兄弟们!”他转向呆立的其他奴隶,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谁还想做奴隶,可以留下。谁想要自由,现在就跟我走!”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但很快被打破。马库斯第一个站了出来:“我跟你走!”他粗壮的手臂抓起一把铁锹。接着是艾莎,雷蒙德和索菲亚,他们都是九号奴舍的同伴。恐惧和犹豫在他们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光芒。他们明白,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显然,逃走的布雷克已经报信,庄园的卫兵正在赶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卢修斯弯腰捡起地上沾血的短剑时,他能感受到冰冷的剑柄上还残留着萨姆的体温。转身面对同伴们,他轻声说道:“跟我来。”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在这一刻担起了所有人的命运。
暮色悄然降临,夕阳的余晖将棉田染成一片血色。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震颤着松软的泥土,夹杂着卫兵们粗犷的喊杀声,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快!进林子!”卢修斯殿后掩护,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面盾牌,为同伴们遮挡着身后的威胁。
就在最后一名同伴的背影消失在树影中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出现在棉田尽头。他们骑着高大的战马,手中的长矛和弓箭在夕阳下泛着寒光。但当他们望向那片吞噬了逃亡者的漆黑密林时,坐骑不安地刨动着蹄子,连骑手也迟疑了。在血色的天光下,只见几道暗影如同幽灵般融入了森林的阴影之中,仿佛被黑暗本身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