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物与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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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俗物

有些人认为我这样精心地训练儿子,是想制造出一个人工神童,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于这些俗人的见解,我从来都不屑于一辩。我爱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拥有幸福的人生,所以才尽力把他培养成智力、身体和精神各方面都完善发展的人。是的,我希望他能接近我心目中完美的人。

我的儿子是这样的天才

在进入正题之前,请允许我先谈谈自己的儿子,威廉·詹姆斯·塞德兹,他1914年毕业于哈佛大学时年仅15岁。我这样做绝非是为了自吹自擂——不,那是我最厌恶的品行了——而仅仅因为儿子是这本书的起源。如果没有他,我恐怕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写作《暗示的心理》《双重人格》《精神病理学研究》这样的精神病学方面的书籍,不会想到要写一本教育学方面的书。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并非专家,但儿子的成就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对比大多数的孩子,不得不说小塞德兹拥有近乎传奇的经历。他从1岁半就开始接受教育,到3岁时已能用本国语言自由地阅读和书写了,这个成效我认为相当不俗。他5岁时,看到家中的骨骼标本,便对人体发生了兴趣,于是开始学习生理学。必须承认他的学习能力十分出色,没过多久,他就参加了行医开诊考核的初试。小塞德兹走进考场时主考官勃然大怒,认为有人在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顺利完成了所有考题,获得了合格成绩。

小塞德兹6岁那年的春天,和别的孩子一样上了小学。入学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上午9时我送他去学校时他被编入一年级,到中午12点他母亲去学校接他时,已经成了三年级的学生了。我在求学时也是学业优异的学生,可却从没有儿子这般神速,就在那一年内,他结束了小学的学业。

第二年小塞德兹7岁了,他渴望升入中学去学一些更高深的知识,但遗憾地落了空。由于年龄太小,一个个学校都拒绝了他的请求。没有办法,我只好让他在家里自学。他的主要学习科目是高等数学,这是因为古今的语言学等知识他早已学过了。

转过年他满8岁,终于有中学肯接收他。学校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因为年仅8岁的小塞德兹不论哪门学科都非常优秀。由于数学尤为超群,学校批准他免修这门功课,同时让他帮助老师为其他同学批改数学作业。在这期间,由于功课轻松好对付,小塞德兹分出精力来尝试着编写了天文学、英语语法和拉丁语语法的教科书,教师们对这些教科书的评价相当不错。小塞德兹很喜欢中学的生活,但因为中学教的知识他全部都学过了,为了不浪费生命,我只好再一次让他退学。

从这时开始,小塞德兹已驰名远近。各方各界的人士纷纷赶来考他,考毕,无不感到惊奇,个个赞叹不已。例如,马萨诸塞工学院的一位教授出了一道自己在德国接受博士考试时碰到的最棘手的问题,结果小塞德兹即席完成,那年他才9岁。

9岁到10岁的两年中,他都在家中继续学习,直到11岁进入了哈佛大学,终于重新过上了他喜爱的学校生活。入学后不久,他进行了一次有关第四象限的数学难题讲演,使得教授们大吃一惊。大学的第二年他只有12岁,但却非常擅长往往使硕士研究生们感到头痛的高等数学和天文学,还能用希腊语背诵《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等原著作品。本来,他是擅长古典语的,他阅读埃斯克罗斯、索福克莱斯、欧里庇得斯、阿里斯托芬、洛西昂等人的作品,就如同其他孩子读《鲁滨逊漂流记》之类的小说那样容易和有趣;他还爱好比较语言学和神学,对伦理学、古代史、美国史等也具有丰富的知识;他还通晓我国的政治和宪法。他兴趣的广泛与知识的渊博,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感到惊讶。

就这样,15岁时他作为哈佛大学的优等生毕业了。现在,他正在为取得博士学位,继续在研究生院里学习。

我这样来夸赞自己的儿子,似乎太不谦逊了,但我并非想证明儿子是个空前绝后的大天才,不,我绝无此意,只要您耐心地读下去,就会发现我的真实意图不在于此。

1914年,小塞德兹大学毕业那一年,对于哈佛大学来说似乎是神奇的一年,因为类似小塞德兹这样的毕业生不止一个。阿道夫·巴尔,是塔夫脱大学神学教授巴尔博士的儿子,他比小塞德兹稍晚一点,13岁半进入大学。然而,一般的大学生都是四年毕业,而他却提前一年就毕业了,现在正在研究生院专修法学。

另一位奇才是诺伯特·威纳,哈佛大学斯拉夫语教授威纳博士的儿子。他比小塞德兹上大学还早,10岁时就上了塔夫脱大学,14岁毕业。接着他就进入哈佛大学研究生院,仅仅18岁,就顺利地获得了哲学博士学位。

看了以上的介绍,大概许多人都会惊叹:这就是世人们所说的神童吧!而一些富有见识的人士则会有不同的看法:古语说“十岁神童,十五才子,过了二十是凡人”,所以这些神童们的黄金时代,也只是现在这一时期,等着瞧吧,过些时候,大家就会发现他们也不过只是些俗人罢了。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这种普遍的认识是错误的,小塞德兹等人并不是上帝心情愉快时所偶然产生出的神童,而是人间的某种教育所必然形成的天才。

让我们先来看看这样一些事实:就在大家纷纷惊叹三个神童奇迹般地同时聚集在一个大学时,一批“神童”相继登场了,他们就是巴尔和威纳的兄弟姐妹。由于他们都在同一个家庭接受着同样的教育,所以每一个都取得了同样惊人的成绩。在阿道夫·巴尔进入哈佛大学那一年,他15岁的姐姐莉娜也进入了拉德克利夫女子大学,并且也在同年与巴尔一道毕业;他俩的妹妹玛丽安和弟弟得洛夫,也于前年上了大学,年龄分别为14岁和12岁。诺伯特·威纳的第一个妹妹康斯坦斯,于大前年14岁时上了拉德克利夫女子大学,第二个妹妹贝鲁特于前年12岁时也上了拉德克利夫女子大学。

这样的事实足以击碎一个父亲认为儿子是所谓神童的一切幻觉,因为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偶合现象,无论从神学还是概率学上都解释不通。结论只可能有一个,这些天才儿童全是某种教育的结果。是的,作为父亲的我最清楚,我那创造出超凡脱俗成绩的天才儿子,也是一种先进的教育方法的必然结果。

这种教育方法的起源就是《卡尔·威特的教育》。此书是德国法学家卡尔·威特的父亲所著,详尽地记叙了这位19世纪著名的天才在14岁以前所受的教育,第一次提出了要对儿童进行早期教育的理论。《卡尔·威特的教育》写于1818年,应该算是世界上论述早期教育的最早的文献了。

然而不公平的是,这本在教育学的发展上如此重要的书却一直未能引起人们的重视。这当然是由于人们的因循守旧、排斥新思想所致,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归罪于老威特写得不够好。毫无疑问老威特是一位先知,但他的真知灼见全都被他杂乱无章的行文与无关紧要的枯燥议论所淹没,这确实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不过这世上尽有善于慧眼识珠的人,他们使人类最有价值的东西不至湮灭而成就卓越。我的恩师、美国心理学之父詹姆斯博士就是这样一个人。詹姆斯博士在哈佛图书馆的贵重物品室里看到了《卡尔·威特的教育》的德文原本(顺便说一下,英语书名叫《卡尔·威特教育论》),他敏锐地发现了这本书的价值。

詹姆斯博士提取出这本书的精华思想,再加上自己的观点看法,形成了一套全新的教育理论。他将这套先进的教育观念向人们大力地推荐,以期改善教育界的落后现状。俗人们虽然对他不予理会,但我却从中获益非浅,明白了天才与俗物各自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在我一生之中,詹姆斯博士尤如一盏明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使我终生受益。他的故去,是人类的损失。我给儿子取名为威廉·詹姆斯·塞德兹,正是为了纪念这位对我的人生有着深刻影响的老师。这些都是题外话,但如果没有这些题外话,相信也不会有这本书了。下面,我就将进入本书的主题——教育。

从欧洲来到美国

在教育孩子以前,首先要确立明确的目的,也即是说,你想将孩子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以我自己为例,我对儿子的教育不仅有着相当强的理论准备,而且也怀有将儿子培育成才的坚定信念。我最坚定的信念,就是要将儿子培养成完美的人。我认为这也应该是教育的最终目的。

有些人认为我这样精心地训练儿子,是想制造出一个人工神童,以一鸣惊人,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于这些俗人的见解,我从来都不屑于一辩。我爱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拥有幸福的人生,所以才尽力把他培养成智力、身体和精神各方面都完备发展的人。是的,我希望他能接近我心目中完美的人。

所谓完美的人,就是心胸宽广、智慧出众、富于献身和牺牲精神,誓为全人类的幸福而努力奋斗的人;所谓完美的人,就是能看到人类社会的种种矛盾与缺陷,并立志献身于为彻底解决这些矛盾与缺陷而奋斗,使人类社会更趋完善与幸福的人。

这是我心目中完美的人的标准,可能这个标准过于高了,但我坚持认为教育的目的就应该是竭尽全力去塑造这样的人格。再看看我们现行的教育都做了些什么?不是培养出唯唯诺诺的奴才,就是训练出一心只往钱眼里钻的市侩,这样的教育,难道还不该彻底改变吗?

也许读者们会认为我这些观点太过偏激,会说:“事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糟糕呀!”那么,我就要举出一些大家视而不见的事实来,以佐证我的观点。

我是一个来自旧大陆的人,20多年前我从俄罗斯那片古老的土地来到这块全新的大陆,经历了旧的与新的两种教育制度。这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幸运,我在比较中更清楚地看出了这两种教育制度各自的长处与不足,从而认识到确立一种更有效与更人道的教育制度的迫切性。

先来看看欧洲的教育。在上两个世纪,欧洲各民族都取得了伟大的进步,但在某些方面却令人痛心地误入了歧途。对于这一点,德国大诗人席勒在他著名的《美育书简》(Letters on Esthetic Education)中曾做过详尽的论述。根据席勒的观点,现代国家的巨大进步是以牺牲个人灵魂的发展为代价换来的,所以尽管成就巨大,但对一个人来说,却比不上黄金时代多才多艺、全面发展的雅典人。这论点的犀利性直指欧洲教育的要害之处。

在欧洲,孩子们很小就明白,他们必须经常说“是的,父亲。”现在的人已经很难想像欧洲人在遏制孩子的个人要求方面会有多极端。

路易·道芬(1610年起执政的法国之王路易十三)的医生赫罗尔德在日记中描绘了令人瞠目的情况,道芬想吃的食物人们肯定不给他,而他不想吃的东西却会反复地给他吃。为了让他对自己的无助有更深的感受,这未来的一国之主还要服侍他父王用餐。从两岁起,他就常常受到鞭打。最初是保姆打他,长大些后是卫兵;而如果他对父母表现出的爱不够,也会受到鞭打,甚至他9岁当了国王以后还要挨打。

我父亲的管教也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那时我们住在圣彼得堡以南30英里的奥列杰日河边的庄园里,将我们的宅邸与农场隔开的是一座英国式的庄园。我的父亲冯·考尔夫斯基男爵,是一个严厉的人,他的话在家里就是命令。他不允许我们到农场去玩,我们玩耍的最远界限只能在庄园里。孩子们都认为这没有道理,但谁也不敢反抗,命令就是命令。

一个冬天的下午,在经历了一堂乏味枯燥的拉丁语课程后,我决定趁父亲出外公干时突破他的禁令。我把计划告诉弟弟,并鼓动起他的贪玩之心。我俩躲开所有人的注意,偷偷地溜出家门,穿越英国式庄园到达了通往农场的道路。但我们还没走到农场就被抓了回去。

我父亲对此事的震怒程度超过所有人的想像,因为竟然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我和弟弟被吊起来一阵痛打。我弟弟放声大哭,立即向父亲投降,于是得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我由于不肯认错,所以就不准吃晚饭。虽然又冷又饿,但我执拗地不肯认错。我父亲大发雷霆,给了我几耳光后将我推出门外,声称不要我这样的儿子。我站在屋外,面对漫漫长夜和凛冽的寒风,大雪一会儿就盖满了我的肩头。我终于抗不住了,大哭着说:“我错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请你原谅我。”

我父亲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直到我事事都表现得恭顺服贴,他才原谅了我,重新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不管未来会成为国王还是佣人,孩子总要怀着无限的敬畏服从父母,就像父母服从上帝一样。这就是欧洲教育的核心。

对比起来,美国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美国人认为,一个年轻的民主国家需要自我约束的独立公民,而不是旧世界父权家庭中被动的从属。所以,他们不但仁爱地对待孩子的自我,而且重视并塑造孩子的自我。

最显著的变化是管教孩子的方法。在我小的时候,孩子们一旦犯了错经常会被绑在苹果树上,用桦木条鞭打。而美国的父母认识到这是最后的办法,温和的说理和爱应该取代暴力的责罚。父母开始关注孩子的感觉,宽容他们爱玩的天性,让他们自在地玩耍,随意地梦想。

在这种教育之下,美国孩子和父母的关系更平等,更像伙伴。毕竟,按杰弗逊的说法,他们要成长为对权力更“警戒”的人。大诗人惠特曼的一名欧洲访客怀疑美国的孩子能否对父母和上级表示足够的尊重时,他斥责道:“得了吧,朋友,你的旧世界已经埋没在世俗的礼仪中,而我们现在是在为美国打下新时代的地基。”

美国的新一代儿童曾经备受赞赏。英国改革家哈里特·马蒂诺于1834年到1836年在美国周游,他在游记中写道:

至于我,我非常喜欢美国孩子,他们没有受到宗教教育的重压。当然,和世上其他地方一样,美国也有被宠坏了的孩子,冒失的、自私的孩子,他们伤透了父母的心。但美国孩子的独立和无畏的精神永远具有魅力。他们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想到什么就自然地说出来。我观察这些孩子怎样推理,感到其乐无穷。

在巴尔的摩的少年之家,我认识了一些积极主动的孩子,了解了他们的想法。在这里,十来个孩子拥在我身旁问这问那,进行辩论、推理,展现他们的个性,实在使我着迷。如果是在英国,哪怕和100名8岁到16岁的孩子在一起,我听到的也只是“对,夫人”、“不是,夫人”一类的回答。

诚然美国儿童是有一些欧洲儿童所不具备的优良素质,但他们的缺点也同样显著。他们往往任性自大,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关心别人的感受。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够得上完美的人的标准呢?

我刚到美国时也同样对这一新派教育方法心折不已,下决心照样去教育我的儿子。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使我开始反省这一教育方式的缺陷。

那是在小塞德兹2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我的老同学德国海军上尉弗里德里克·梅因。我和妻子都忙于招待客人,小塞德兹趁机溜到屋外玩耍。那时候正值隆冬季节,屋外的积雪厚达膝盖,而他竟然连外套也没穿,除了冻感冒,我想不出他还会有什么其他下场。

他的母亲非常担心,因为他的肺炎3个月前才痊愈,她高声叫他进屋。

“我不!”这个小鬼喊道。

“进来吧,宝贝儿,这儿有你最喜欢吃的草莓布丁。”他妈妈劝道。

“我现在不想吃。”他坚持着。

“快过来,看看圣诞老人给了你一件什么礼物!真好玩啊!”他妈妈想把他哄进屋。

“就不进!”这机灵鬼好像看透了妈妈的诡计,还冲着我们做了个鬼脸。

他妈妈使尽各种招数也不能把他劝进屋里来,最后只好叫我去帮忙。我直接了当地命令小塞德兹回来,可他就是不听,还大声叫嚷起来:“不进不进就不进!”

我这时也顾不上跟他讲道理了,冲出去将这任性的小鬼拎了回来。

当着客人的面,小塞德兹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他开始大哭大闹,在地上打滚,见我们对他这一招不予理会,他又想出其他招数来对付我们。

吃饭时,他坐在餐桌上,专门找梅因上尉捣蛋。他拿着咖啡,故意把咖啡洒在梅因上尉崭新的军装上。看着我们手忙脚乱地打扫、对客人无比歉疚的样子,他十分得意,感觉把自己刚才丢失的自尊找回来了。

美国的孩子在认为自我受到伤害时,往往会做出不顾及他人的行为。

我们邻居的孩子薇拉16岁了,在一个暴风雪的天气坚持要出门与朋友们一同去看戏,遭到父母极力反对时她大喊:“这是个自由的国家!你们无权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看到这种种情况,我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无礼的人。所以,我决定为儿子制定一套更先进的教育方法。

雅典的才俊犹如满天繁星

让我们先来看看古希腊的历史。谁都会惊讶不已的,不仅因为他们在艺术、文学、天文学、数学和哲学上的卓异成就,更因为雅典的天才犹如满天繁星一般数不胜数。而雅典的人口却少得可怜,在全盛时期也不过50万人左右,而且其中的4/5还是奴隶。想想这一比例实在是令人吃惊。

公元前490年,波斯的达理阿一世率兵12万,乘战舰600艘,要把雅典压成粉末之时,就如同12世纪蒙古成吉思汗大军入侵俄罗斯和欧洲的那种生死存亡之秋,为了抵抗这支大军,雅典派出的军队你知道是多少?原来只不过才1万人!就拿著名的马拉敦战役来说,我们总以为那是一场浩大的血腥混战,但实际上,据说雅典的战死者只有192人。由此可见,雅典只是一座人口不多的小城市,但那里却产生出如此众多的天才,这是什么原因呢?

人种改良论的倡导者弗兰西斯·高尔顿认为希腊的人种是优秀的,这一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人类学家的研究结果告诉我们,地球上各个人种之间在智力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为什么其他人种就不像希腊人的表现这么突出呢?如果高尔顿的说法成立,那么现在的希腊人与古代希腊人是同一人种,为什么他们就没有那么优秀呢?所以我认为,更重要的原因应该归之于古希腊人重视教育的风气。根据史料和一些记叙表明,古希腊人有着早期教育的习惯。

在古希腊,男孩子们不会受到丝毫娇宠,从婴幼儿时期他们就开始接受各方面的训练。古希腊的一位哲学家在文献中提到过,当儿子生下来才几个月,还细皮嫩肉的时候,他就经常带儿子去海边散步,吹海风。如果天气好的话,就脱去儿子的衣服,先给他洗海水澡,再沐日光浴,把儿子的嫩皮肤晒得红通通的,这样儿子从小就有健壮的身体。儿子稍大一点,他就给他朗诵荷马的诗歌,还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去看戏剧。从各方面看来,古希腊人的早期教育取得了非凡的成功。

概括地说,一百多年以前卡尔·威特所受的教育和现在小塞德兹、巴尔、威纳等所接受的所谓先进的教育方式,就是早期教育。用卡尔·威特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与儿童的智力曙光同时开始的教育。

我与威特的父亲一样,坚信早期教育一定能够造就人才。通过雅典人的经验,我相信现代人如果实施早期教育,也可以成为非凡的人。

我举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我们都知道凯尔文男爵威廉·汤姆逊的名字,知道他是继牛顿之后的大物理学家,他也是一个接受过早期教育的人。

凯尔文男爵的父亲是苏格兰迁居到爱尔兰的农民儿子。农民,大家都知道,总是过着很悲惨的劣等生活。所以凯尔文男爵的父亲从小就决心摆脱这种生活,于是利用劳动的余暇专心致志地自学。但由于家境贫寒,凯尔文男爵的祖父根本就没打算让儿子去上学,后来由于儿子不断地苦苦哀求,才终于让他上了邻村的学校。

在学校里,他父亲非常爱好数学,也喜爱钻研神学,总之,他父亲一心想上大学。经过自己的努力,他父亲终于如愿以偿,不仅考上了大学,而且通过艰苦的半工半读,最终从格拉斯哥大学毕业。

毕业后,他父亲在贝尔法斯特的某专科学校任数学教授,他给自己的两个男孩一个取名为詹姆斯,一个取名为威廉。

与祖父不同,他父亲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人,而且想到自己前半生艰辛的求学生涯,他认为必须尽早开始对孩子的教育。否则的话,孩子在上学时没有一点基础,学习起来会感到很困难,这样就难以学好。

和卡尔·威特的父亲一样,凯尔文男爵的父亲也在孩子们刚能开口说话时就首先教他们阅读和写字,接着开始教他们数学、历史、地理、生物等。

后来,他父亲被任命为格拉斯哥大学的数学教授。为了加强对孩子们的教育,他在该校为詹姆斯和威廉争取到旁听的机会。经过与校方的交涉,校方终于允许詹姆斯和威廉旁听他们的父亲和另外两三名教授的课。这时詹姆斯才10岁,威廉年仅8岁。由于成绩实在突出,两年以后,他们分别在12岁和10岁时,被该校正式录取。

他俩入学后成绩仍然十分优异,始终都独霸着第一和第二的宝座。特别是威廉,成绩更为出类拔萃,12岁时便利用圣诞节休假翻译了洛西昂的《神的对话》等名著,并因此获得了学校的奖赏。正是由于父亲正确的教育,使他们成为天才人物,詹姆斯成了大工艺学家,威廉成了大物理学家。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大文豪歌德,8岁就能用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和希腊语阅读、书写;22岁写成名作《铁手骑士》;25岁写成名垂青史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这些,都必须归功于他父亲对他进行的卓有成效的教育。

此外,对哲学、经济学、政治学、伦理学、逻辑学无所不通的博学家约翰·斯图尔特·穆勒也是从接受早期教育而受益的一员。他的父亲是有名的学者詹姆斯·穆勒,他既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哲学家、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又是一名权威的心理学家。他从心理学的研究中认识到了早期教育的必要性。

穆勒在《自传》中专门有一章记叙他幼年时期所受的教育:

我在幼年时期已经学完了所谓的高等知识。但事实上,我生下来所具有的才能,是在一般人之下的。我可以肯定地说,任何一个具有普通体质和一般能力的男女少年,只要我能做到的,他们也都能做到。如果说我取得了一点成就的话,那也是因为从我父亲那里接受了早期教育的结果。很多青少年所受的教育是填鸭式的教育,结果他们的能力丝毫没有发挥出来。我父亲反对填鸭式的教育方法。他的教育方法,不是让我跟在他后边拉着我走,而是让我跟他并排前进,或者尽可能地让我走在他前面。凡是一些想一想就会明白的问题,他决不教我,而是说“你自己想想看。”

还有23岁时当财政大臣、24岁就任总理大臣,在国家多事之秋肩负起重任的皮特,他的父亲也是很早就开始教育他。大皮特的教育还包括了雄辩术,他常常让年幼的皮特站到椅子上,面对众人演讲。经过这样有效的教育,后来人们才会为皮特的善辩之才而惊异。

后来成为大法官的法学家威斯特贝里伯爵,14岁就被父亲送到牛津大学去读书。当时的院长以“本大学不收儿童入学”为理由拒绝了他,这时他父亲说:“我儿子的体格还是个孩子,但头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不信你考考看。如果我儿子上了大学,他一定会成为优等生,并享受奖学金。”威斯特贝里伯爵入学后,果然成为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

这些都是早期教育培养出来的天才,是我心目中完美的人的样板。由以上的事例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天才都是由正确的、先进的教育方法培养出来的,而错误的、落后的教育方式只能训练出一些俗物来。在以后的章节中我将对两种教育及其蕴育出的两种人物作出详尽的论述。

吮吸拇指惹来的责难

接照一定规格培养起来的、行动受到限制的、循规蹈矩的、内心压抑的儿童,他们长大成人以后必然成为俗物。他们的特征是很听话,总是唯命是从,害怕批评,竭力使自己的举动不出格、不违礼俗、不犯过;他们接受别人教给的东西,几乎从不表示怀疑;他们把嫉妒、恐惧和挫折全都传给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人为数众多,就散布于我们四周,你认出来了吗?

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样一个不自由的孩子,他叫格兰特尔·哈塞,是我儿子小塞德兹最要好的朋友。格兰特尔的父亲哈塞先生是一位医生,也是经常与我共进下午茶聊天的朋友,我对他和他的家庭都再了解不过了。

格兰特尔一生下来就备受束缚。他被层层衣服捂得严严实实,发现自己想踢腿时却不能自由地踢腿;他饿了,可离吃奶的时间还有一小时,这个挫折使他养成了吮吸拇指的习惯,于是家庭医生劝告说,不要让他养成这个坏习惯,医生叫妈妈把儿子的手臂绑进袖筒里,或者把什么难闻的东西涂在他的指尖上;当他开始在地板上玩耍时,“淘气”、“肮脏”之类的话立刻满屋子都能听到,冷酷的性情就在大人教他怎么变干净中滋长起来了。

家庭中总是有那么多恼人的琐事,父母时常会因为这些琐事而大声争吵。这些争吵刺痛了小格兰特尔的神经,他害怕,并啼哭不止。这样没道理的哭喊,往往使他挨大人的打骂。

他的训练多半是由亲戚或邻居负责的。他父母最关心的是子女不犯错——做一件好事,所以,当亲戚邻居来拜访的时候,格兰特尔必须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有教养的好孩子。在女士们递给他一块巧克力时,他必须说声“谢谢,夫人”;在男人们命令他离开时,他必须恭敬地说:“是的,先生”;他还必须留心在饭桌上的举止,不管有多饿也不能狼吞虎咽,尤其在大人谈话时,必须管住自己不要插嘴。

在智力上,格兰特尔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他很聪明。他学习起来毫不费力,成绩十分优良,并以此摆脱掉某些愚蠢的教师对他的嘲弄和责罚。但是,他的学校生活同样毫无乐趣可言。学校一心只想把他训练成循规蹈距、言听计从的学生,哪怕再不合理的规矩他也不能有丝毫反抗。比如学校的传统是高年级生可以任意戏弄欺侮低年级生,格兰特尔虽然十分憎恨这一传统,但他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能期盼自己也成为高年级生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格兰特尔今年才17岁,他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呢?这太好推想了,因为我们周围遍布着这样的人。

可以想像,格兰特尔也会上大学,但尽管如此,他离开学校时只会学到一些肤浅的、没有多少用处的知识和学问,凭这点东西只能看看报纸、无聊的电影和流行的侦探丛书。

而且就算接受了高等教育,格兰特尔也不会知道真心想从事的事业是什么。是的,他也有过少年的梦想,希望成为一名探险家、飞行员或是画家等,但他的理想往往会换来人们的惊呼:“上帝,难道你想靠这种职业为生吗?你怎么养活你的妻子和孩子?”最后,在职业的选择上,格兰特尔多半会遵从父亲的意志,他自己对生活的理想则根本无足轻重。

格兰特尔做学生时痛恨学校,但离开学校不久,他又会解释说:“我在学校里经常挨打,不过学校的确给了我很多好处。”后来,他还要打发自己的儿子上同样或类似的学校。用心理学的行话来说,他没有建设性地背叛父亲的意志就被认可了,所以,父亲的权威作为传统一代又一代传下来了。

那么是不是只有格兰特尔这个阶层的孩子才是这样的呢?小塞德兹的表兄马戈·奥贝立克斯家里很有钱,他上的一直是昂贵的私立学校,但是他的发展与可怜的格兰特尔没有什么两样。马戈也同样接受了平庸的生活,同样为现实所奴役,同样认为爱、自由和快乐实际上并不存在。

大家一定会认为,我这是在对格兰特尔们进行嘲讽和挖苦,这个看法是完全错误的。我之所以对格兰特尔进行这种概括性的介绍,只是为了直观地说明不自由的教育会培养出怎样的问题儿童,他们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不,我决不是在嘲讽和挖苦,我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夸张。我在生活中随时随地都可以目睹这样的教育和这样的儿童。

几天前,我在花园里看见隔壁的3岁男孩吉姆被他母亲责骂的情形。吉姆出来时穿着干净崭新的衣服,看起来对自己很满意。但他很快就不在意这身新衣服,而是玩起了泥巴,他蹲在地上,玩得兴高采烈。自然,他那身新衣服保不住了,不过情况还不太糟,只是稍微弄脏了一点。但他母亲发现时却好像发现了世界末日,急忙上前去拍了他一巴掌,一边数落一边把他带进屋。过了一会儿她又送吉姆出来,孩子已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可还在哭,满脸的委屈。10分钟以后,那可怜的孩子又把衣服弄脏了,接着又是刚才发生的事。

看到那情形我十分难过,很想告诉吉姆的母亲,她儿子将为生活而恨她,而比这更糟的是,他会恨生活。但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听我的。

我每天傍晚外出散步总会遇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有无穷的精力,总是不停地跑来跑去、爬高下低,因此很容易摔倒在地。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母亲打骂他的情景。

差不多每次坐火车旅行,我总会听到一个母亲的声音在喊:“威利,你再跑到过道上去,列车员就会来抓住你并揍你一顿。”你们看,大多数孩子都是用这种编造的谎言和愚蠢的禁令来教育的。

问题儿童就是这种被迫变干净和天性受压抑的儿童。大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应当教会孩子处处为大人着想,让大人们尽可能过安静的生活。因此,培养服从、礼貌和恭顺是十分重要的。儿童的自由天性就被这种愚蠢的力量所扼杀。他们在摇篮时期就被弄得毫无生气,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拒绝生活。因为,他们年轻的生命就是一个漫长的否定,不要吵闹,不要顽皮,不要说谎,不要不守规矩等等。

在这种教育下产生出来的难道会不是俗物吗?难道我们指望靠这些俗物来实现人类社会的幸福与完美吗?不,俗物们只会成为那种狭隘的唯命是从的小人,一生只能低头哈腰,恃强凌弱,他们只会使世界变得更糟。

改变世界的天才人物又是怎样的呢?他们各有特色,但有一点相同,他们在幼年时期全是自由的儿童,他们全都不受拘束和压抑,尽情地发展了自己的天性。

我的许多朋友都是这么说起小塞德兹的,“一个举止优雅、情绪稳定和快乐的孩子,处事平和不怀敌意,这的确是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孩子。”

与他的朋友格兰特尔相比,小塞德兹小时候是一个反应灵敏、行动自由的顽皮的孩子。当你举起他,他的身体像小猫一样轻盈而放松;但可怜的格兰特尔举起来像一袋笨重的马铃薯,他不会放松自己,他的反应完全是防御性和反抗性的。

小塞德兹成为这样的孩子完全是因为他从一生下来就很少受到束缚与压抑。在婴儿时期,他不受襁褓的捆绑,自由地活动身体,他饿了就进食,只有到必须时才养成整洁的习惯;他很少受到大声指责,也很少挨打,总是被我爱着并受到保护;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玩耍,因为他只用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学完了别的儿童用八年才能学完的功课。

我虽然不能肯定小塞德兹今后会成为天才或者完美的人,但他一定会成为心智自由、对生活有自己的追求的人。

学校是兜售学问的零售店

我在前面反复论述了培养天才必须依靠先进的教育方法,但是,指望我们现在的学校实施这种教育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早已成了庸人汇集的场所。难道不是吗?它们用陈旧的教育方式培养出一大批俗物,这些俗物又占据学校,把学校变成一个个兜售学问的零售店,而教员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店员,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在尽职尽责地“销售”名为心理学、教育学、物理学等等的知识产品,但你从他们的授课中丝毫也感受不到创造力,感受不到追求知识的乐趣。

我曾经与一位中学物理教师聊天,聊到了现代物理的发展,特别是一位德国青年物理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最新发表的相对论。这位物理教师丝毫也不愿就相对论作专业的了解和思考,只是一味对我说:“这太荒谬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反驳道:“也未必不可能啊。这位物理学家的学说虽然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但是却应该考究一下它的学术背景和思想,不能以一己的好恶……”

“不,”他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我以为没有这个必要。毫无疑问,那人是个疯子,他的所谓学说不过是些疯话。只有白痴才会对一个疯子的话认真。”

我很不服气,同时也认为他这种态度太过武断,所以我虽然也理解不了爱因斯坦的学说,但仍然准备与他论战一番。可是,他根本就不容我说话,趾高气扬地宣布了相对论的死亡:“您难道没发现所谓的相对论是完全违反了牛顿三大定理的吗?那可是现代物理学的基础。要么是爱因斯坦错了,要么是牛顿错了,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先生!”

你们看到了,俗物们就是这样不加思考地否定一切新事物及科学上的新创见的。有其师必有其徒,在鸡窝里怎么能指望会飞出金凤凰呢!想到这些我就沮丧万分,把宝贵的孩子交给这样的先生,岂非国民的灾难!

再来看看学校的管理者,他们只管制定出严格的规则,并以此为准则培养了一大批中规中矩的人来。所以,现在的学校里就只能培养出清一色的“平均”人材,从中很难发现有特点的人。这些学生的观点和思想没有一点新颖之处,和他们老师的思想如出一辙。先生未能看到社会上的弊病,徒弟们同样如此。我们怎能指望他们挑起拯救社会的大梁呢?

我认为,只有培养出大批特点鲜明的人,各种新的观点和思想才会创造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推动社会向前发展。完全清一色的庸人,数量再多也没用。

但是现在学校的实际情况却是,那些行为不合常规或不符合如今好坏学生评价标准的学生,常常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如有的不准入学,有的甚至受到开除学籍的处分。据说不准入学和开除学籍的理由是由于他们触犯了那些千奇百怪的校规。

对于这一点我和小塞德兹有切身的体会。小塞德兹7岁就结束了小学的学业,只好去申请上中学。那天我带着小塞德兹去见巴尔摩中学的校长,这位校长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取了我们的申请,然后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微笑。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两父子一定是疯子!看到这种微笑我就不想再说下去,我可不想把儿子交给这种人。

但是小塞德兹非常想上中学,他认真地对校长说:“真的,我已经小学毕业了,先生,不信您可以考考我。”

“不,我想不必了。”校长转过头对我说,“我相信您对您的儿子进行了某种……呃,训练,他能解一些难题,这不言而喻。但我建议您还是把儿子送到小学去,接受良好的基础教育,这对他的身心都有好处,先生。”

我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小塞德兹则备感委屈,嚷道:“可是,先生,我不是只会解难题,小学的课程我全学完了,我还学过生理学、天文学、语言学、高等数学,我还懂希腊语、拉丁语……”

“好了,好了,”校长不客气地打断他,“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你的年龄太小了。根据《教育法》规定,儿童至少要年满8岁才能上中学。”

“可是,为什么?”小塞德兹大惑不解地说。

“因为这样才便于学校管理。我们是中学,不是小学,我们的职责不是代家长管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子。”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同时也看到儿子那副着急的样子,说:“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先生,我并不打算让儿子寄宿,每天我妻子会接送他上学和放学,并且我儿子也是可以自己管理自己生活的孩子。”

尽管如此,这位校长还是不愿意接受小塞德兹入学,只是一味强调依照校规必须满8岁才能上中学。

我认为这种人根本教育不出优秀的人才来,不接受这种只培养俗物的教育是明智的选择,但小塞德兹喜欢学校的生活,他喜欢和小朋友们在一起玩耍、学习。这件事让他不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学校教育还有一个重大的弊端,就是考试制度。在现行的教育界,人们普遍认为考试制度能够促进教育的发展。所以,学校便以考分的高低和所学学科的数量来评定学生的学力。伟大的心理学家詹姆斯博士曾把这种制度称为培养“白痴”的制度。这真是一针见血。须知,单凭考分和学科数量这些指标,是决不可能衡量出学生的学力的。

小塞德兹和格兰特尔的例子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格兰特尔比小塞德兹大几岁,在中学里早已学习了地理学、动物学和植物学等课程,而且他的成绩很好,这是哈塞先生一直引以为自豪的事。

那么小塞德兹在这方面的教育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当时因为不能上中学,小塞德兹就在家中自学。对于这些更偏重于实用性的科目,我一律采取小卡尔·威特父亲的兴趣教育法。我不是让儿子先去读这些学科的书籍,背熟一些地名人名,而是让他在生活中边玩边学。我经常带他到野外去散步,解剖一朵野花,或者教给他有关昆虫的知识,或者让他观察地貌绘制地图。通过这种直观生动的教育,小塞德兹在这些学科的知识远远超过了其他孩子。

有一次格兰特尔的地理考了满分,他高兴地把试卷拿给我们看。哈塞先生也很高兴,得意地对我说:“你不是说威廉的地理也学得很好吗?让威廉也来做做试题,检验一下他学到的知识。”

结果大家也许猜到了,小塞德兹做题的成绩并不好,因为他没有像格兰特尔那样成天死记硬背书上的东西,而考试考的就是这些死东西。哈塞先生是个只认考试成绩的人,他因此劝我说:“我认为你那种玩玩耍耍的学习方法是行不通的,你应该教威廉一些实实在在的知识才行。”

但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就证明了他看法的错误。那时是夏天,我们和哈塞先生两家人准备一起去海边度假。在临走的前一天,小塞德兹和格兰特尔不知从哪里听说距波士顿十几公里的勒沃夫镇来了一家俄罗斯大马戏团。据说这个马戏团的节目非常精彩,而且他们不久就要去另一个城市了。两个孩子于是闹着要赶去勒沃夫镇看马戏,但我们的船票已经买好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为两个孩子的任性而推迟行程。我和哈塞先生分别斥责了儿子,叫他俩安静些别胡闹。

两个小鬼都很不服气,但格兰特尔只是不甘心地嘟嚷几句,小塞德兹却鼓动他说:“干脆我们自己偷跑去看吧。”

格兰特尔大吃一惊,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怎么行?我们怎么去啊?”

“怎么不行?”小塞德兹继续鼓动,“路程并不远,我们走着去,还可以搭便车,很快就能到的。”

“我的上帝,我们不认识路啊!”

“这好办,我去书房把我爸爸的地图册偷出来,不就能找到路了吗?”

“可是,”格兰特尔犹豫地说,“我不大会看地图呀。”

这下轮到小塞德兹吃惊了:“别逗了,你的地理总是考满分呢。不要再找借口了,你去不去吧?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哼,人家说那个马戏团还要表演老虎吞活人呢。”

在小塞德兹的煽动下,格兰特尔终于答应一起去。他们从我的书房里偷出本地的地图册,再带上几个汉堡包,趁着大家在忙乱着收拾行李之际,偷偷溜上了去勒沃夫镇的道路。

上路不久,小塞德兹就发现格兰特尔并不是找借口,他确实不会认地图。每当他们遇到岔路口,需要在地图上找正确的方向时,总是束手无策。而小塞德兹因为从小就学着绘制地图,对地理有着直接而感性的认识,所以找起路来毫无问题。

一路上,格兰特尔不住口地抱怨又累又无聊,小塞德兹却玩得兴致盎然。他说得出大多数树木花草的名称,还时不时捉住一只什么昆虫,告诉格兰特尔它的名字、习性和科目等。动物和植物这两科的成绩都很不错的格兰特尔不时惊讶地大叫:“啊,这就是书上说的三叶草”或是“它就叫甲壳虫哪”。

他俩就这样边走边玩,直到后来幸运地搭上便车抵达勒沃夫镇。当我和哈塞先生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小鬼正在津津有味地观看小丑变魔术呢。

从这个实例不难看出,学校当作金科玉律举行的考试制度,会造就怎样“高分低能”的人。我们怎么能指望这种教育制度能培养出完美的人?

大师不来自于学校

要培养完美的人不能依靠学校教育,这个结论的有力依据是,很多天才人物在学校的成绩都很不好,甚至有的被老师和同学公认为“笨蛋”。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这些惊人的例子。

从前,在某小学校的一个班里,有两名学生。他们的成绩都很差,难分上下,排全班倒数第一二名。过了20多年,他们在某处又会面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维也纳国立歌剧团的团长威尔姆·罗林克,一个是著名的化学家利比希。

据说利比希在某大学预科学习期间,有一天校长转到他的班里,看到他不爱学习的样子,就谆谆教诲他说:“你总是这样的成绩,不但老师没有办法,对你的父母也是一种不孝啊!你要在学习上加把劲儿,做一个有出息的人。”接着又问他:“你将来究竟打算干什么呢?”他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想当一名化学家。”他的话音刚落,全班学生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这个小故事写在利比希自己的文章里。总之,他在学校里成绩糟糕得很。所以他父亲终于叫他退学,到一个药剂师手下当学徒。据说他只干了10个月,然后就因为“没有什么用处”而被解雇了。

文豪斯科特成名后的某一天,去访问他小时候的母校。这个消息立时轰动全校,学校特意准备了一堂课给他看。但斯科特并不满意,他问:“你们全校学习最差的是哪一位?”

老师们感到很难为情,不得不把一个学生拉到他面前说:“他是全校最差的一个。”

那个学生臊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斯科特抚摸着那个学生的头,和蔼地说:“你是全校最差的学生吗?你是好孩子,你牢牢守住了我过去坐的座位。”

斯科特说完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币给了他。原来身为大文豪的斯科特过去在这所小学校学习时,也是个劣等生,学习成绩总是倒数第一。

被称为植物学先祖的林内,曾在某大学预科学习,成绩非常差,以致校长曾给他父亲写信说:“令郎似不适于以学问自立于世,莫如及早退学,可得一点手艺方为上策。”

而当林内在读大学预科毕业要考大学时,学校给他发的毕业证书上面写着:“学校的学生如庭园里的小树,即使是无大希望者也可能在某时某地开花结果。我们仅抱着这样一种期望送该生进入大学。”这个证书的语句现在是很有名的。

我之所以在这里列举这么多,并不是要说明天才人物也不过如此,而是要证明那些有才华的学生在现行的教育制度下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才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呢?主要是因为学校的老师和校长全都是些庸人。一个督学官就曾在教员集会的讲演中声称,“我们的学校不是培养天才的场所。”这样的见解被视为理所当然。因为如果谁若说培养出一个天才要胜过千万个庸俗的人,那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学校的规章制度也都是由这帮庸人以自己为标准制定的清规戒律,所以我们的教育变成盆景式的,清规戒律繁多,容不下才华出众的学生就学。即使允许入学,也要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使其不能自由发展。

因此,有才干的学生成绩不好或触犯校规也就不足为奇了。拿上面举出的例子来说,那些天才人物之所以成绩不好,大多数是由于他们都热衷于某种专业,达到了入迷程度的缘故。

比如,东方学者克莱弗劳德在柏林大学时,是尽人皆知的劣等生,考试时问什么都不会。考官问他:“你什么也不会吗?”他出人意料地回答:“不,我会中文。”原来,他独自一人热心地学习他所喜欢的中文。

林内尽管学习成绩差,但他很喜欢研究植物,他对植物研究得很透彻。

斯科特在教室里是不显眼的学生,但一旦离开教室就显示出卓越的活动能力,他的朋友们都很崇拜他。他很爱读书,读的是各种小说和历史故事。他讲故事也讲得很有趣,所以许多学生常常拿着点心,聚集到他的屋子里来听他讲故事。

沃兹沃思在孩童时期就埋头读书,因此无暇学习功课。从传记上看,许多诗人、文豪在这一点上同沃兹沃思没有多大区别。拜伦、雪莱、坦尼森、歌德等人在学习期间都埋头于作诗和读书,顾不上学习功课。卡莱尔、布朗宁、科尔律治和罗维尔等人都是孜孜不倦的读书家。

而在发明家和政治思想家中,不少人是由于终日沉思才学不好功课。富尔顿在教室里总是想其他的问题,因而常常遭到教师鞭打,瓦特也是如此;休谟在孩童时期就善于思考问题,所以往往显出一种发呆的样子,连他母亲都认为他脑子有点迟钝;牛顿由于热衷于思考数学问题,常常忘了别人的命令和委托。他在学校的学习成绩总是倒数第一名,但他很会制造机器玩具。

爱默生在大学专门从事文学研究,其他课程一点儿也不学。他自己写道:“我从大学乏味的课程中所得到的东西倒不如丢开课程埋头读书所得到的东西多。”

约翰·亨特在小学时是最差的劣等生,但善于观察动植物,热衷于动植物的研究。他曾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从小就热衷于研究一草一木,曾研究过为什么树叶到秋天变红,蚂蚁、蜂、鸟、虫之类都是我经常研究的对象。”

达尔文从小也热衷于观察动植物等。有一次,由于他为了制作标本而考试不及格,曾遭到校长的训斥:“你光搞这些东西,浪费时光,不好好学习课程,所以学习这么差。”

通过这些事例我们知道,才华出众的学生岂止在入学前遭到非难,甚至在他们跨进校门后,也会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而被统统赶走。结果,我们的学校就只能输送出一些处事圆滑的店员或灵巧的手艺人,何谈造就真正的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政治家呢!

希望大家记住,教育的理想在于发展先天的个性,培养独特见解和首创精神。雅典时代希腊文明的伟人,是自由教育的结果;相反,拜占庭时代希腊文明的贫乏,正是繁琐教育的结果。我们决不能让我们的国家重蹈拜占廷帝国的覆辙。为此,从小就要培养幼儿的辨别能力、究理精神、求知欲望以及对美术、文学的欣赏能力,使他们成为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