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披着狼皮
700088连续涨停三次后，技宝收到了“清翼”加金2万的消息，客户并未告诉她加金的信息，理论上她无法给“清翼”继续挂单买进的通知。高匀磊问她和客户的关系如何，技宝如实回答。没办法，这种维系在虚拟网络、结合在投资交易上的夸年龄段同性之间的感情非常不利于售后的介入，她尝试过把万能“舅舅”摆上台面，无奈，在表达了羡慕佩服的感慨后，“清翼”并没有提出添加“舅舅”的请求。
眼看维护在即，技宝盯着“清翼”的头像，她突然想到了让“舅舅”直接加客户的方法。
办公室里，高匀磊听了提议，登时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说客户会怀疑，‘叔叔’这么廉价吗？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跟她铺垫的，但，太廉价的‘叔叔’会让她产生怀疑。”
技宝感觉好笑，因为她一直铺垫的都是“舅舅”，而不是其他业务员的“叔叔”，大家平时总调侃“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对此，技宝更钟情于舅舅的角色：可亲可疏，可远可近，进退自由。
也许是因为“清翼”是女客户，也或者是技宝让客户产生了警惕心，直到下午三点快停盘的时候，客户才挂上了五千元的买进交易，交易瞬间成交，很快，客户又挂了五千元的卖出交易，技宝在得知这一消息的刹那生出了很不祥的预感，她感觉到这次销售极有可能业绩会变成零蛋。
得亏三点这个停盘时间点及时到来，客户挂出去的卖单没有成交。她松了一口气，在看到“清翼”发来的信息时，几乎不屑一顾。
庞旭再一次瞥见她的聊天界面，提醒她不能懈怠客户，虽说这次的销售已经完成，可售后工作也刚开始，维护好客户也是业务员的工作之一。
技宝：抱歉，刚看到。
后天是七天国庆长假，交易停止，公司放假，这波营销只拉升三个交易日，对业务员来说明天将是可有可无的一个轻松日。
技宝：我舅舅说明天还会涨，我有时候店里忙，会来不及回复你的信息。
技宝：要不这样吧，你加我舅舅助理的微信号，这样他群发操作通知的时候就不怕漏了你了。
她把套话编辑好发给“清翼”，后面跟着高匀磊的售后微信号，高匀磊收到客户添加请求之后，在他通过的那一瞬间，理论上技宝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而面对第二天绿色虚幻里的跌停悲惨世界，现在的技宝已经可以做到熟练应对了。
国庆长假开始前的那个半天，两位入职不久的应届毕业生悄然离去，望着空了的两个座位，技宝发现她还没记住她们的名字。
“我发现每一次销售的票都会涨停三五天。”技宝把这件不是秘密的发现告诉小桃的时候，小桃在瞬间就领悟到了她话里的最大恶意和胆量。
“你可别犯傻，你想薅羊毛？”小桃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切菜刀举在半空里，跟随着主人颤抖。
“我可不敢。”技宝忙解释，“再说我也不会弄，万一被发现，那就惨了。”
“你以为没人这样干？”小桃转过身继续切菜，突然抛出一句真正的秘密给技宝听。
“啊？！谁？”
小桃不言语，在厨房里叮叮哐哐一通挥舞，待到要开火烧油她才松口说：“你可别乱说，特别是你那个猴精猴精的庞主管，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三两句话就能给他猜出七八分，这事儿还是谨慎点好。”
话说到这份上，技宝以为听不到小桃口里的秘密了，事实上她虽然好奇，但是干这个工作时间久了，有时候也能感悟到自己在另一种灰色世界里的阴暗，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胆大，不分昼夜每天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客户们，天南海北360行古往今来辛闻野路子的白聊夜说，她见识到了更多的秘密，那些具体的、魔幻的、大的、小的秘密，属于一个人，一群人、或者一个行业的秘密，她听的多了，越发感觉自己有时候就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不，这绝不是她在心底深处要批判自己的措辞——她的意思是她是羊，她本来就是一只羊，但是现在情况不大相同了，她偶尔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是可以披着狼皮的。她自己变得神秘多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有一个足够安全的人愿意探索她身上的这些秘密，她会很愿意娓娓道来。谭犀铭吗？呵呵，他也只是一个客户。待在那个微信上的人对她来说都是危险的。
她需要一个不是客户的听众，现在小桃告诉她要谨慎些，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对探听公司秘密的好奇心消了大半，同时对听众的渴求也消了大半。
技宝收回思绪自顾自点了点头，没注意到小桃看没看见。
“你们一部曹瑞负别看是个男人，太老实。我们唐经理多么鬼，我们二部牛人多，心思也多，你以为就业务员想玩这套？嘁，别的公司领导每次不跟着买！”
技宝有些迷惑，不知道领导买自己的销售票有几层意思，想了片刻才惊觉小桃没有隐瞒秘密，她正打算告知她一些她不知道的行业秘密。
小桃在公司里虽然至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位子只比最底层的业务员高半个头，但是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担负着公司两个部门四分之一的电话接听义务。接听客户的电话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公司男业务员们包装的身份照样都是一水的锥子脸大长腿形象，文字可以跨越性别，声音却很难跨越，因此遇到语音或者不得不需要电话沟通的时候就需要小桃这种声音足够有女性魅力、业务熟练不紧张、应变能力超强的女性老员工，技宝知道公司里有三张通用电话卡，一张在曹瑞负手里，一张在唐新艾手里，还有一张刚刚停用了。唐新艾的那张有可能在小桃的手里。
“他们自己买有什么意思呢？自己还赚自己的钱吗？”技宝问。
“不是很清楚，咱这是一个大集团，光我知道的分公司就好几个，每个老板都各自为营，可能利益也有冲突吧，偷摸搞点小动作也可以理解。”
“那我们得到票的消息都是当天才知道，我看能有机会提前买的也就我们经理和你们经理了。”她在心里小心分析，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小桃既然是主管，也许得知票的时间会比她早一些。
“涨停也能买进去呀。”小桃提醒她。她开始翻炒另一个菜。
“也是。”
“平台猫腻这么大吗？”
“平台都是正常的，能买能卖。好了，不聊这些。”
二菜一汤端上桌，技宝开始往外走，明天开始国庆假期，小桃和男友有假期安排，她拒绝了共餐的提议，小桃也没坚持留她。
离开五号楼，匆匆赶往七号楼。
一进家门，虞家饭桌上竟然也摆上了一桌菜，蘑菇炖鸡、油炸小黄花、蒜薹炒肉、醋溜大白菜、凉拌黄瓜和拌豆腐，凑巴凑巴竟然有六样菜摆在桌子上。技宝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进门处的物品，没发现陌生物品的存在。
“干什么？不过了？怎么做这么多菜？”
虞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还真会来，饭不熟不回来。”
“谁说的？”她反驳，“我刚下班，明天放假，今天下班早。”
“你这工作这么吃时间，不是说周末不上班吗？怎么又上了？”
她不想解释这个问题，用技刚的事情转移话题。在排除有外客到访的可能后，技宝立马就想到了这一桌子菜是为谁而做。
虞父突然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说技刚还有两站路就到小区门口，技刚拿回来的行李多，他要去接一下。
望着父亲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技宝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搜来搜去搜到了科教频道，动物世界里的生存大战一触即发。
犀铭：吃饭了吗？
技宝：准备吃。
犀铭：我也是。
技宝：我不舒服，你也是吗？
犀铭：怎么？
技宝：我跟你提过我的哥哥是吧。
犀铭：提过。
她想了想，心里只有一种感觉，可落在手指肚上必定是另一番故事，不知道对面的谭犀铭能不能体会的到。
技宝：我感觉我父母更关心我哥哥。
他没有回。
在期待中，技刚率先推门而入，虞父一手拎着拉杆箱一手拎着提包跟着进了屋，而技宝坐在饭桌前看着虞母接过弟弟手里的一个小背包一手打开桌子上的汤碗笑着说：“正好吃饭！别忘了洗手。”
一桌菜一家人吃得杯盘狼藉。
饭后，虞父出门了，没过多久，虞母也出去了。技宝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技刚也不见了。她歪在沙发上看了会儿小说，终于忍不住也下楼了。
楼下的世界熙熙攘攘，灯光明亮，走来走去的人们有说有笑，技宝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广场上。这个广场处在小区的最后面，可能是距离的原因，在这里玩的人并不多。技宝围着广场转了几圈，发现几棵树前皆围着一圈纸板，凑近一看，原来是宣传板。
“法不阿贵，绳不饶曲。”——韩非子。
技宝看不太懂，这是一块“古代名人论法”的版面，韩非子下面还有商鞅、管仲、梁启超、孟子的话，她没再看，转身来到另一棵树前。
“姐，你在这儿干么？”技刚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
“不干什么，吃饱饭溜达溜达，一会儿回去好睡觉。”
技刚凑近看了看，鼻腔里哼了一声，“拒-绝-酒-后-驾-驶，嗬，咱家又没车，看这个干啥？”说完，走开了。
犀铭：我是一个人，不知道兄弟姐妹间的资源争夺。
技宝望着“争夺”两个字哑然失笑，等她上了楼，技刚正拎着一塑料袋零食拿钥匙开门，见到姐姐来了，忙把塑料袋交给了她。
原来他去大超市逛了。
进了屋姐弟两个姐弟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啃零嘴，技刚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说：“给你买的，姐。”
技宝一看，是加措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忙说自己不是信徒不看这类心灵鸡汤。技刚疑惑的说看到她在朋友圈发了这本书的名字，还以为她最近在看这本书所以这才买了来送给她，“现在你说不看这类书，我买都买了。”终究还是仍在了她的怀里。
随手一翻，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祸虽未至，福已远离。技宝心中一惊，忙往前看，原来前面还有三句话：
与人善，
福虽未至，祸已远离；
与人恶，
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这仿佛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偏要她看到这一句话，心里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不死心般又好似赌气般，合起书本她随手又是一翻，密密麻麻的字体映入眼前，她选择了靠下的一个段落来看：不如意的人与事，大多是没有意义的过眼云烟，它能左右我们一时，但不能左右我们一世，虽然早晚都要消散离去，但若能……
她没能继续看下去，直接把视线转移到这个段落的最后一句话：当我们不再执着一件事物或一种习惯，它就失去了指挥摆布我们的能力，我们也就获得了自由。
技宝：你做过坏事吗？
犀铭：你思维好跳跃。
技宝：那你到底做没做过？
犀铭：做过。
技宝：什么坏事？讲来听听。
犀铭：很多，不知道你要听哪个？
技宝：挨个讲。
技宝：要不先说一个让你最耿耿于怀的，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事情。
犀铭：好。
犀铭：电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