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仙打架,凡人打扫
夜半时分的室内篮球场是个好地方,兼顾宽敞凉爽及寂静阴森,作为杀人放火单挑寻仇之地再好不过。
而今天的篮球场内,恰好就有一对仇家,不仅身负世仇积怨,且双方脸上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冰凉刻骨的杀机,看上去与这地方刚好相配。
神奇的是,这对仇家性别一男一女位置一左一右完全相反的同时,又衣着相似打扮相当:都是方便活动的运动衣加上运动鞋,腰间一个中等大小的腰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由于身材同样瘦削的缘故,远远看去,宛如对照镜一般。
“请你赐教。”
“接受挑战。”
就连两人说话时的简短与面无表情,都相差无几。
若不看脸的话,这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身后的背景:姑娘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与照亮她孤独的淡色明月,青年的半张脸则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且在那从篮球场边缘一直延伸到看台的阴影内,还鬼鬼祟祟躲了三个人:
只不过这三人一个拿扫帚,一个抬簸箕,一个搬垃圾桶,怎么看都和中间那两个挨不上边。
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做这种“抱着垃圾桶翻篮球场”的事,纪南星也是无奈:
其实一开始,当他知道所谓“去教室抄家伙”翻译过来就是“把教室的打扫卫生三件偷拿出来”时,他是拒绝的:“虽然我们是你小弟,但你不能把我们对你的包容,当成你胡作非为的资本。”这个拒绝他自认说得很坚定;
然姜江的理由显然更有道理:“这不是单纯的打扫卫生,这是一种需要各位相互配合,相互包容的必要收尾措施;”
“你想嘛,既然是‘斗纸’,那明显会制造很多纸屑垃圾对不对?”看准了对方头脑简单,他声情并茂,只管忽悠:“所以说,待会儿我要做的事不仅对清洁阿姨很不友好,而且还容易暴露自己,引起怀疑;”
“如果你们能主动帮忙打扫战场。那不仅能解决我本人的问题,更是帮了我们家族的忙,四舍五入就是保护了剪纸异术,文化传承……”在姜江不遗余力的诱导下,214一行人还是心一软,点了头。
这才有了之后“三男子半夜闯入篮球馆,居然只为打扫卫生”的奇闻。
“就那么小一个腰包,能产生多少垃圾?”靠在看台边上,豆荚偷偷打量着中心位置的两人:“如果只那么点纸,用得着拿这么大的垃圾桶么?”
叹一口气,同他一样,纪南星也心存疑惑,不过他注意力大半还是集中在那两人本身:“有多少纸屑我不知道。不过我敢断定,中间那两个今天绝对要来真的!”眯着眼,他甚至能看到姜江小腿处暗中起伏的类似肌肉的线条。
要知道,那个美人灯哪怕在跑体测时,都不见小腿上多一两肉。
在身边俩人围绕着“肌肉”问题小声哔哔时,胖胖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另一边的女友:那种冷若冰霜的态度,是他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人对着那个比月光还白的声音发呆时,恍惚看见对方轻轻一个转头,也朝着他的方向眨眨眼。可随后,又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地下迅速扔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看见眼前白影乍起,伴随着一种巨大物体生长的咯吱声。
毫无征兆的,“战争”开始了。
世人总有个误解,多认为既然都是剪纸异术的继承者,那么所使技法理应相同,其实这是不对的。虽说剪纸世家中所练技能都可统称为“剪纸术”,然几大世家之间修炼方向各有侧重,擅长图案符文也各不相同。
例如姜家,其家族一向以“造物”为重,擅长剪活物出来;而与之相对的周家则不然。他们最擅长的,叫做“造景”。
不愧是周家的继承人,“移山填海”的功夫学得挺到家,还知道第一时间占据地形优势。匆匆向后一退,姜江及时避开从脚底窜出的山尖尖,眼睁睁看一座边缘锋利的高山从地面破出,且不断向前延展,眼看就要将他吞没。
可同为继承人,姜江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山么?看着那座雪白的无情峰气势汹汹压上来,他迅速拉开腰包,凭手感挑了张剪纸:就算是高山,也有能吞噬山体的东西存在。随后往“山”上一扔,居然扔出许许多多小穿山甲来。
普通的穿山甲当然不能“穿山”只会挖土,但在剪纸的世界里,那穿山甲既然得了这个名字就一定是有这个功能的:在其锋利的指甲下,“白山”以极快的速度被挠成一丝丝刨花儿,从场地中央往两边散去。
眼前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姜江看着还站在自己“白山”上的周茗,正要反击,就见对方早有准备似的一合掌——那刚刚被刨成丝儿的纸屑居然像有生命般迅速合拢,顺势又变成滔天巨浪朝前扑来。
本以为前一招的破绽太明显,没想到,还是双重施咒么?眼见面前高山化海,姜江也不急,轻轻松松掏出几只小小的,类似麻雀的鸟儿往“海”上一飞,那鸟儿嘴里便开始不住往下吐小纸团,不出十秒就盖住了大半“海面。”
“精卫填海?”看到大招被人一一化解,周茗眼神一暗:好厉害的对手。好在她还有后手:
看着对方“填海造陆”的范围越来越广,她再度打开腰包,又拽出张比对方剪纸大五六倍的纸片:
得速战速决了!咬着牙,她瞅准时机,一纸片飞了过去:地形又变,地上顷刻间出现一个以纸为壁的深坑,瞬间将那什么海浪石子精卫鸟都吞了进去。
这招实在可怕,就连姜江都差点栽进去。可在他即将掉入坑内的前一秒,一只纸蜘蛛从他肩上爬出,又瞬间附着在坑洞边上变大,并及时吐出一张“网”;站在那张“网”上面,他找到平衡,终于有了反击机会。
“去吧,都靠你们了。”拿出自己最擅长的纸蛤蟆,姜江指挥着蛤蟆大军靠“蛛网”支撑一路从深坑上跳过去,一直跳到对面人脚底下,也不主动攻击,就那样在对方脚边卧着,大嘴张开,就等那人什么时候掉下来。
“啧!”站在自己仅剩的纸山顶上,周茗既恼火又沮丧:胜负已分了吗?摸着自己瘪瘪的腰包,她自知气数已尽:刚才那个深坑已是她最后手段了。
和擅长小东西的姜家不同,由于剪出物件多是景物,因此周家的剪纸多为大篇幅,驱动时所耗费灵气也多。而这种东西,自然优缺点也相当明显。
“造景”如用得好,则一开始就能碾压对手,获得压倒胜利;然若是一着不慎被人拖入拉锯战,那就惨了:即使是身为女子具有灵气充足的先天优势,也会由于消耗太大最终落入不得以败北的境地。
难道说,我真的要输给姜家了吗?望着山脚处的蛤蟆大张嘴,周茗内心钝痛:看来,这一辈的她注定要让家族蒙羞了;可就在她即将认输的一刹那,无意中往战场周边的一瞥,又让她心口的钝痛变成了刺痛:
不想输,我不想输。看着一直呆呆看着自己,即使不明白却也愿意接受,愿意始终陪伴在身边的男友,她突然很想哭:纵然是为了家族荣誉,她也没有如此难受过。
但是现在,她不愿认输,至少不愿在男友面前输给其他人!擦擦眼泪,这个姑娘心一横,突然咬破指尖往座下白山上一摁——
一座顶着红顶的高山再度拔地而起,上面被放大的血印看得人心惊肉跳。
好家伙,这是五指山啊!这下不仅连继承者,就连旁边看热闹的普通人都惊了:为了夺得“斗纸”胜利,居然连自己的手都得咬破?
这也太拼了吧?底下纪南星还在啧啧称奇,突然听见战场上姜江大喊一句:“不好!”,紧接着身边一个庞大的身影瞬间带着风一样的速度飞奔上去,联合那篮球场上几只蛤蟆的帮助,堪堪接住那个掉下来的姑娘。
在拼尽全力催动心头血后,周茗居然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从她的白山上掉了下来;为了接住她,胖胖简直就是拼了小命,才跑出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就是小时候被他爸拿着竹条骑着车的追,他都没跑这么快过。
“茗茗,你,你没事吧?”看着怀中人还呆愣愣的样子,他先手忙脚乱把人检查一遍,确定除了指头外没其他伤口才松口气,但一松气,眼眶就绷不住了:
“天哪你为什么要这么拼?那个胜利真就那么重要吗?”抱着女朋友,他又心疼又后怕:“你咬破手指干什么?多痛阿!傻子么你……”
窝在胖胖怀里,周茗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只是头越来越低;等她彻底把脸埋进对方颈窝后,终是轻叹一句:
“我输了。”随后,便是小小的啜泣声。
这种危难时期的狗粮,真是让人不得不吃又吃得感天动地啊。看那对小情侣相互依偎的样子,纪南星正忙着感慨,就见姜江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过来了:
“具体情况你也看到,胖胖现在抽不开身,我又全身脱力帮不上忙;”拿起观众席边上的扫帚,姜江以一个相当自然的姿态将其推进面前人手里:“所以今天的打扫工作,麻烦你受累了。”
啊?我受累?纪南星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就看见篮球场上那堆残骸碎片呼一下散开,瞬间恢复了原本大小;而那在斗纸中被破坏的部位,则全部化为零零碎碎不足指甲盖儿大小的碎纸片,在夜风中随风飘荡,均匀的撒向球场内每一个角落。
望着那四散开来的纸屑儿,纪南星觉得:那不是纸片,而是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