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赢了竞争,输了人生
纪南星偶尔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
就比如现在,拿着扫帚的他就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耳根子太软,居然还答应室友帮他打扫什么“战场”。那斗过纸的场地能是好打扫的么?一眼望去,满满一篮球场的碎纸屑,看着就跟高考后毕业生的撕书现场似的,简直令人发指;
然回头看见姜江那个刚元气大伤还得自行爬上看台,最后躺倒在座位上弱小可怜且没用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跟来是对的。
亏的有自己在这儿,否则单凭那人摇摇欲坠的状态,要收拾这么大一个篮球场还不得累到吐血。
想到“吐血”二字,纪南星又情不自禁朝那看台上看一眼:躺在上面的青年脸色一如既往比月亮更苍白,一副贫血的模样,叫人看了都要怀疑他是否受了内伤而失血过多;好在其表情还算安详,除了整个看着越发像纸做的,其他也不见大毛病。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一了点。轻轻一摇头,纪南星又借着扫地的动作,偷偷挪到看台另一端:那里,坐着刚刚迷你“战争”的输家。
虽然输了比试,但周茗也不是输不起,虽然一开始哭了会儿,现在看着倒情绪稳定,并无大碍;她原本流血的手指已经被小熊图案的创可贴粘好,身边还有个小熊样的胖胖环着,精神头整体不错。
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
等纪南星扫一圈回来,看见姜江还倒在座位上闭着眼,忍不住伸长扫帚杆对着上面偷偷一戳:“都那么久了还没缓过来,人家小姑娘早就没事了,你怎么还这样?”
“是不是男人啊你?”再挥一把扫帚,他试图把上面那个装死的敲起来。
“别闹,”顺着声音挥开对方捣乱的扫帚杆,姜江还是不肯睁眼,不过语气中似乎多了点吐槽的力气:“就是因为是男人,我才落得这个样子。”
“还有,你以为周家那边就真的很轻松么?”。竖起指头,他朝着相反方向一指,哼一声:“你是外行不知道,刚才人家用的可是心头血!要不是女人灵力运行特殊,你以为她还能坐起来么?”说着,慢慢撩开眼皮子:
“就那种乱来的做法,换到男人身上,不被抽个半死都算运气好。”
哟,刚才那“五指山”那么厉害?收回扫帚,纪南星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我还以为那就是个带血的指印,没想过还有大讲究;”
“不过,既然是放的大招,她怎么那么快就倒下了?”想想当初姑娘突然跌下白山的情景,他怎么都觉得有古怪:“哪有人会刚支楞起来就立马卧倒的?”
“没办法,蓝不够呗。”回忆起刚结束的“战争”,姜江也不由感叹:“那个血指印看着虽小,实则是种以血为媒,默认允许法器将自己全部灵力彻底抽空背水一战的法术;若是周茗撑得再久一点,或许我俩都得以命相搏;”
“好在她年纪太轻道行不够,否则,我俩今天真要不死不休了。”叹口气,姜江拍着胸口:周家一向与姜家势均力敌,这次能顺利打胜,运气也是关键一环。
哦豁,是这样吗,小心看一眼另一头柔柔弱弱的姑娘,纪南星也似有触动:已经拼了全力还是输给别人,这人也是命不好。
“难怪那个周茗当时哭了呢。”小声念叨一句,他皱一皱眉头,说不上是感慨还是心酸。
他杵着扫帚在下面碎碎念,全然不知上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那个周家人哭了啊?”姜江眨着眼睛,心情复杂程度瞬间上升一个档次:不同于纪南星这个“外人”的头脑简单,对于“流泪”这件事,世家内部人的姜江自有不同看法:
某种意义上,“斗纸”的确牵动着很多东西,比如家族恩怨利益分配世家名声之类的;然就算如此,他也不认同这“斗纸”的胜负足以同剪纸人的眼泪相联系。
对于从小背负着太多东西艰难成长的剪纸世家继承人来说,他们压抑日常下的任何一点真情流露都弥足珍贵。若对手真的哭了,那些眼泪也绝对和家族荣耀或是区区一个胜负无关。
看看倒映在地上、被月光从窗户那边一直拉到看台这边的,那对小情侣的影子,姜江心里清楚:周茗会哭,只是为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男朋友,也为了她自己。
那个姑娘的确是输了,然与此同时,她也得到了一个放下家族重担的机会;就从今天,从她落下眼泪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姑娘将会一点点被家族疏远,同时离爱情更近,直至变回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而赢了比试的自己,却不得不从今往后一直承担着家族的一切,最后变成爷爷的翻版。
一想到这里,姜江突然产生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怀疑:像自己这样的,究竟该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如果“赢了”的话,为什么自己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捂住心口,他脑子乱作一团,心里也及其不是滋味儿,干脆又想闭上眼睛。
“喂,干嘛呢你?”可这次不同,他才刚眯一会儿,就听耳边传来某人聒噪的大嗓门:“怎么又睡下了?”
“老弟你清醒一点啊老弟,”纪南星才不管姜江心里的难过,他只看见这厮眼睛一闭又要开始撞死了,便急匆匆丢下扫帚冲上来:“要休息也不是现在,我们还要原路翻回宿舍的你记得吗?”
“快起来,我们马上收拾东西走人了!”不由分说将人一把拉起,纪南星还想就这么拉着人直接走下去,不料这一手居然没拉动——就像是后面故意有人不愿意似的;待他一扭头,果然就看见姜江拽着座位靠背,一张美人脸上不知怎么又委屈起来。
“……我不要自己走。”刚还沉浸在命运的悲哀里,姜江正难受着,又被室友大大咧咧这么一刺激,小情绪就瞬间爆发出来了:“我不走了!”
什么叫“我不走了”?纪南星一愣,直觉让他认为面前这人实在无理取闹,但同胞爱又使他忍不住多问一句:“你、是不是受了内伤?”说着还上手轻轻妄人胳膊上一捏:“你是表面看着没事其实断手断脚了吗?”
“手脚没断!”气呼呼的,姜江奇迹般没打开这人胡来的左手,不过倔强依旧:“但我手软脚软,动不了!”
这就动不了了?他这一说,倒是引得旁边豆荚也靠过来了:“那你先撑一下,扶我肩膀走好不好?”亮出自己干瘦的手臂,他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动作:“不瞒你说,最近我时常健身房打卡,也增了点肌的!”
“算了,太残忍。”看看对方手臂上那小得可怜的肱二头肌,姜江默默摇头,于心不忍;然就算不忍,他也不要站起来:“我就是不想走。”
诶这半夜三更的,哪能留你一个人在篮球馆?他这种又倔又耍赖的态度终于提醒了纪南星。这人仔细观察了旁边小情侣及面前幼稚鬼的反应后,心生一计:
“如果你不愿动弹,那我就负责带你回去好了。”露出一抹恶作剧的邪笑,纪南星趁对方一个没注意,一把将其以扛麻袋的姿势夹在胳膊肘下面,又迅速带“人”过人,穿过层层座位,接着从看台上面一跃而下,准确无误停在那个装满碎纸屑的垃圾桶前面。
嗯,这垃圾桶是新买的,里面纸屑也够厚。迅速判断形势后,他无视手中人的尖叫,以一个略娘娘腔的扣篮姿势别人顺势往里面一投——姜江就以一个端端正正的姿势,稳稳落在垃圾桶里面。
也是亏得他身材瘦小,要不然一般人这么玩儿,还会有卡里边拔不出来的风险。
纪南星自己是玩嗨了,他身边三人倒是被吓得不轻,全都匆匆忙忙跑过来往桶里看;姜江更是可怜,明明是需要照顾的状态,如今却被人直接扔进垃圾桶且无力还手。
“好了,在我们回宿舍前你就先待着吧,也不用担心太重什么的,反正这垃圾桶下面还带俩小轮子。”管他用的什么方法,总之目的达到就好。在纪南星带领下,一行人推着垃圾桶悄悄撬开篮球馆后门,抄了条小路打道回府。
蹲在垃圾桶里,姜江虽有很大不满,然心底的怀疑却消散许多。纪南星这个人,偶尔也会歪打正着做点好事嘛。靠着摇摇晃晃的纸屑,看看天上依旧皎洁的月亮,他甚至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又有人敲击筒壁的声音将他惊醒,一抬头,就发现周茗正站在筒边上,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看:
“虽然我不愿意,但看在你刚刚帮我一把又给我找到男朋友送上门的份上,我就告诉一你个珍贵情报好了;”撩一把头发,周茗眼瞳里似也有两个月亮:“据我所知,这次聚集在这所学校的,包括周家在内一共有五个家族;”
“虽然是我最早找到你下战书,但你得知道,其实我并不是离你最近的那个。你最近的敌人,其实和你同班,不过因为不明原因藏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