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第十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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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侃狷介而审慎是真,视符氏《联绵字典》为“下劣”之作亦当属实,然最终为符氏作序亦为真,这貌似矛盾的事实背后,实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黄侃虽颇遭时人非议,然事母至孝,其生母周孺人去世而大恸至吐血事广为人知。后因时局所迫,以思母不已,而请苏曼殊绘“梦谒母坟图”,自为之记,并请其师题跋,一刻不离。故而章太炎视其为纯孝之人,而谅其出格之行。亦因黄侃为纯孝之人,故而能以侍母之心侍章太炎。章太炎被软禁,旁人避之不及,黄侃能侍之弥笃,每天前往其师软禁之地看望其师,问学不辍,这亦广为人知。明此两点,矛盾当可确解。

杨树达在其《积微翁日记》中曾记载这样一段信息:“某曾以其书求序于章先生,先生以其太劣,拒之。此吴检斋亲闻之先生以告余者。”[16]“某”即符定一。吴检斋即吴承仕,与黄侃同为章太炎门下。那么我们不难推知,黄侃“未以行告”而离京返宁之前或期间,符氏当亦携书稿拜谒同样避难北京的章太炎,求书序于章太炎。而此时吴承仕亦供职于北京师范大学,随侍章太炎师左右,符氏拜谒求序事,或亲见,或闻于其师,其言当可信。

对于此事,《黄侃日记》于是年6月11日条又作了明确交代:“奉太炎师十号发书,知以二号还于上海,先我行而后至也。令侃代作符宇澄书序,容审思之。”[17]章太炎既“以其太劣,拒之”,而又有“令侃代作”之言,但以《黄侃日记》所记符氏请黄侃为序时的所作所为,符氏求章太炎必当有过之而无不及,致使章太炎拒而不能至于绝。“令侃代作”者,代其师章太炎而为书序,婉辞也;“容审思之”,则明符氏求章太炎序在求黄侃序而不得之后。

两天之后,即是年6月13日,符定一又致函给黄侃,《黄侃日记》有述:“得符宇澄书,示以新增其书凡例一条。又催作序。”[18]符定一对《联绵字典》凡例的不断增补,其实亦是对黄侃的学术要求的不断迁就。事已至此,如果再不给符氏的《联绵字典》作序,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更何况,纯孝之人,亦不忍违师之命。故而四天之后,黄侃“与宇澄快书(内附润格)”[19],应当是决意为《联绵字典》作序了。又两天之后,黄侃又“与宇澄书,寄以《联绵字典序》”[20]。至此,黄侃为《联绵字典》作序一事得到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