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经典生成与传播研究(第三卷)古代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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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歌集》的生成与传播

弗兰齐斯科·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rch)被后世誉为“文艺复兴之父”。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当代人回到他出生的年月(1304年7月20日),追溯诗人最初的记录,就会发现另一个事实:查无此人。彼特拉克的父亲被人尊称为彼特拉克爵士(Ser Petracco)。所以严格说,彼特拉克的原名应是Francesco Petracco。大概是觉得父亲给予的姓听起来不够好听,也不够诗意,他索性改了姓。[1]改姓意味着对命定传统的突破,并重新塑造自我。考虑到姓氏听觉上的悦耳感,也可以说他是在诗意地重塑自我。这两点恰好成了彼特拉克成为经典作家的两个基本要素。

1364年,60岁的彼特拉克写信给作家朋友薄伽丘,表述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创作的因素。概括起来,主要是三个问题:他是否能够跻身经典作家之列?与同时代作家相比,他的地位又该如何判定?后代人会如何评价他?面对这三个问题,彼特拉克自己给出的答案是:在意大利文学的范畴中,但丁应该排在第一位,他自己紧随其后,薄伽丘则名列第三。随后,有些自命不凡的诗人坚信,凡此三人定能成为后世批评眼中“戴在佛罗伦萨头顶上的三顶皇冠”[2]。此番言论可视为作家本人对自己经典地位的论述。其中传递出来的意思,与其说是自负,倒不如说是一种带有义愤情绪的自信。评论者认为彼特拉克之所以能这样“自夸”,源于他对当时“贫瘠的文化的愤怒,其中以奢靡的王室为主要代表,他们只会模仿他人的诗作。除此之外,大量庸俗的市侩充当权威,冥顽不灵地一味排斥古典文化”[3]

时至今日,彼特拉克作为经典作家的地位已经受到世人的肯定。只不过通过上述两段文字,我们可以进一步把“对传统的突破”定义为对古典传统的继承以及开拓,而“诗意的塑造自我”则可以从他诗歌“写作的形式的革新”和“对近代主体的塑造”这两个方面入手进行分析,从而发现彼特拉克成为经典作家,其作品成为经典文学的关键密码所在。

在他所创作的作品当中,《歌集》(The Canzoniere)是最具代表性的文本。因为《歌集》中的诗歌经过彼特拉克“数十年的写作,期间经过反复修改、重写……最终经由作家本人在他最后的年月里亲自编订成稿”[4]。由此可见,这部诗集当中凝聚了彼特拉克一生的心路历程。[5]可以说,研究《歌集》的生成和传播,也就是在研究彼特拉克成为经典作家的轨迹。

另外,所谓的“彼特拉克主义”是学界在研读《歌集》的过程中概括出来的一个重要概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歌集》就是集中体现彼特拉克主义的重要诗集。在笔者看来,彼特拉克主义至少包含以下几个方面:1.彼特拉克在《歌集》中所展现出的人文主义精神,包括全新的爱情观和哲学观。2.彼特拉克在《歌集》中通过表达对劳拉的思念所展现出的全新个体形象。3.俗语和方言创作对近代民族特性形成的影响。本章将重点从这三个方面入手,在考察《歌集》生成与传播的同时,兼顾对彼特拉克主义传播的介绍,从而丰富我们对《歌集》的形式和内容的认识。

[1] 可参见张德明:《世界文学史》,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89页。

[2] See Francis Petrarch,Letters of Old Age:Rerum Senilium Libri,I-XVIII,trans.Aldo S.Bernardo,Saul Levin,Reta A.Bernardo,Baltimore: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2.

[3] Victoria Kirkham,Armando Maggi,eds.,Petrarch:A Critical Guide to the Complete Works.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9,p.1.

[4] Francesco Petrarca,The Canzoníere or Rerum Vulgaríum Fragmenta,trans.Mark Musa,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6,p.2.

[5] 值得指出的是,在国外的彼特拉克研究中,存有一份针对《歌集》文本形成过程所展开论述的资料,研究者针对文本修改的技术层面,事无巨细地展现出彼特拉克每次修改《歌集》的轨迹。囿于本书论述主题所限,故不能展现出这份研究的全貌,但它却是研究《歌集》必不可少的一份研究资料。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考:Ernest Hatch Wilkins,“The Evolution of the Canzoniere of Petrarch”,PMLA,Vol.63,No.2(Jun.,1948),pp.412-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