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言
在战争的狂潮平息之后,我们欣慰地看到,人们对精神分析学的兴趣在全球范围内都未消减。然而在这一学说的内部,并非每个分支都得到了同等的待遇。那些纯心理学的内容,如潜意识、压抑作用、致病的内心矛盾、疾病的产生和病症的形成机制等,正在赢得日益广泛的认可,甚至获得了对立学派的重视。而该学说中生物学的部分(本书阐述了该部分的要义),却一再遭到质疑,以至于原本拥护精神分析学的学者们也放弃了这一理论工具,转而借助其他学说来解释正常以及病态的精神生活,将“性”在精神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重新局限起来。
但我始终坚信,精神分析学的生物学部分与心理学部分一样,并不偏离事实和真相。无论是对记忆的回溯,还是不断重复的验证,都一再向我们表明,这部分的精神分析学说同样源于细致而不设预判的观察。至于公众对其两极化的评价,本身也不难理解。首先,只有那些训练有素且足够耐心的学者,才会将分析的深度拓展到病患的童年初期,从而验证我对于人类性生活开端的描述。但客观条件往往不允许这种慢条斯理的研究,因为医疗总是追求更快的治愈速度。而且,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精神分析师,没法撇清自身的成见和好恶,难以做出客观的判断,使整个研究将不得要领。人人都能对孩童进行直接的观察,但并非人人都能从中得出推论,否则《性学三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此外,我们没有忘记,《性学三论》中的一些内容强调了性生活对于人类一切行为的重要意义,并试图在这些地方将“性”的概念进行延伸,而这些内容正是人们抵制精神分析学的最主要诱因。为了将精神分析学尽可能污名化,他们不惜将其称为“泛性主义”,指责它用“性”来解释“一切”。我们必须提醒自己,情感因素是能让人颠倒黑白,甚至选择性遗忘的,如果忘记了这一点,一定会被这种无稽之谈惊到。因为早在很久之前,哲学家亚瑟·叔本华就曾用平实的语言阐述过,人类的作为和追求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性来左右的。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警世之语,难道全世界的读者也要口诛笔伐,将其抹杀吗!至于对“性”这一定义的延伸,是研究孩童以及所谓的性变态现象所必不可少的。我希望那些趾高气扬、蔑视精神分析学的人们好好想想,精神分析学中广义的“性”,与圣人柏拉图口中的“爱”,又有何分别呢。
维也纳,192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