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 致于丽
小姐,在我的第一封信里,我多么荒唐!我不但没有减轻自己的痛苦,反而因为惹您生气而使自己的痛苦更为加深了,而且我觉得最坏的是使您郁郁不乐。您的沉默,您的冷冰冰的和矜持的神气,只是让我明白这个人太不幸了。如果您部分地满足了我的请求,那只是更厉害地惩罚我。
E poi ch’amor di me vi fece accorta,
Fur i biondi capelli allor velati,
E l’amoroso sguardo in se raccolto. [2]
在大庭广众间您减少了我曾傻乎乎地抱怨过的那无邪的亲热;而在单独相处的场合,您又变得更严厉了,您那机灵的严厉从您的好感和拒绝两方面同样流露出来。
您怎能不觉察到这种冷淡于我是何等的残酷!您也许会明白,对我的惩罚是过头了。我多么热烈地希望能返回到过去那个时候,也希望您压根儿不曾看到那封致命的信!不,因为担心再次冒犯您,要不是已经写了第一封信,我是决不会写这一封的;我不愿重犯错误,而是想加以补救。为了使您息怒,是否应该说是我自己搞错了呢? 是否应该否认我对您怀有爱恋之情呢?……我,我怎能说出这种丑恶的违心之言!对于一颗受您主宰的心,这样卑劣的谎言能相称吗?啊!如果必须是这样的话,那就让我不幸吧;我错在轻率冒失,但我绝不说谎,也绝不卑怯;我的心既已犯了罪,我的笔就不能加以否认。
我事先就感觉到您愤怒的分量,而且像等待您给我唯一的恩典似的等待着它的结果:因为煎熬着我的那团火焰理应受到惩罚,但不应受到鄙视。望您慈悲为怀,不要使我陷于无人理睬的境地;至少需请您来决定我的命运;请表明您的意愿所在。不论您怎样处置我,我都唯命是从。您要我永远沉默吗?我一定强使自己遵命。叫我不在您面前露面吗?我起誓您将不再见到我。命令我死掉吗?啊!那并非最难做到的事。没有任何命令是我所不能服从的,除了要我不再爱您以外;即使这一条我也将服从,只要我能办到。
我一天至少有一百次打算扑倒在您的脚下,把我的泪水洒向您的双脚,以此获得死亡或者对我的宽恕;但每次总有一阵致命的恐惧使我丧失勇气;我的双膝直颤抖,因而不敢下跪;话到嘴边不敢吐露,我的心灵因担心引起您的愤怒而完全失去了信心。
世上还有比我的心态更为可怕的吗?我心头感到罪孽深重,却又不知道怎样悔罪;罪过与悔恨交并,由于不知道我的命运如何,我常在难堪的疑虑中,在求得宽恕的希望和受到惩罚的恐惧二者之间浮沉。
然而不,我什么也不希望,我没有权利抱任何希望。我期待您的唯一恩典就是赶快对我进行惩罚。请您执行公平的惩处吧。由我亲自恳求给予处罚,这不是太不幸了吗?请惩罚我,您应该这样做;但如果您不是铁石心肠,那就请收起您那使我十分沮丧的冰冷和不满的神色吧,因为人们打发一个死囚上路,是不会向他摆出一脸怒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