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封信 [3] 致于丽
美丽的于丽,爱情的怪脾气真是难以捉摸呀!我的心所得到的早已超过了期望,它却不快活!您爱我,您对我这样说了,而我还在叹息!我这颗不公正的心在没有什么可希冀时,居然还敢有所希冀;它以一些怪念头惩罚我,使我在幸福的包围中还感到忧心忡忡。您别以为我忘却了所承担的约束,或者失掉了遵守约束的意愿;绝对没有,可是看到这些约束仅仅压制我一人,而自以为那么软弱的您现在却坚强了,而且我发现您已在注意预防那些事,而我只需对自己作一点儿斗争时,一种秘密的不满扰乱了我的心。
两个月以来您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除了您,什么也不曾改变!您的颓丧神态不见了;再没有什么厌倦和意志消沉了;一切的优雅风度都恢复了;您的全部妩媚又重现了;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也不比您更鲜艳;您又焕发出您的机智;您对大家有说有笑;您甚至对我也像从前一样开玩笑;而比其他一切更使我生气的是,您采取一种仿佛在讲说世上最有趣的事情那样嘻嘻哈哈的态度向我发誓,说您要永远地爱我。
您说,您快说,用情不专的人呀,这是否表示一种强烈的激情必须进行自我斗争?而如果您有一丁点儿欲望要克服,那是否至少会窒息活泼精神?啊!您过去没有现在美丽,却可爱得多!我多么惋惜您那时感人的苍白,那是一个情人的幸福的珍贵保证!同时我还憎恨您那恢复了的不合适的健康,它使我不能安心!是的,比起您这使我屈辱的快乐的神气、明亮的眼睛、红润的脸色来,我更喜欢看到你那病恹恹的神态。你难道能那么快就忘记了您恳求我的仁慈时的那副模样?于丽呀,于丽!这如此生动活泼的爱情怎能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
但最叫我气恼的是您既把自己交我来安排之后,您似乎对此又不放心,总是躲避着种种危险,仿佛您还在害怕。您说是这样看待我的克制态度吗?我的不可侵犯的尊严能受得了您这种侮辱吗?打从您父亲离开以后,我们不但不能更自由,我反而几乎不能单独见到您。您那形影不离的表姐不再离开您了。我们又在恢复到初时的那种生活方式和原来的礼防,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您觉得是种负担,而现在您却觉得高兴了。
如此纯洁的敬意的奖励如果不是为了取得您的敬爱,又能是什么呢?如果要求我永远和自愿地克制世上最甜蜜的东西的您,对此不表示赏识,那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的确,我已经倦于无效地受苦和得不到奖励而使自己陷于最艰难的困境。怎么?您在不受惩罚地越来越美丽,同时您却在蔑视我,这是应该的吗?我的眼睛不断地凝望着您的美貌而我的嘴却不敢接近它,这是应该的吗?最后,我自己放弃了一切希望,我作出这样痛苦的牺牲,却连起码的自以为荣都办不到,这也是应该的吗?不,既然您不相信我的诚意,我也就不愿再受约束:您想从我的诺言和您的审慎两者同时得到保证,这是种不公平的保证;不是您太负心,便是我太顾虑,我不再愿意放弃您未必能夺走的好运气。最后,我的命运虽然如此,我觉得我负起了超乎我能力的担子。于丽,请您自己保护好,我把对于一个忠诚的保管者太危险的保管物交还给您,您保护它花的心血要比您假装害怕它的那样要容易得多。
我一本正经地对您说,今后要依靠您自己,或是把我赶走,就是说剥夺我的生命。我负担了一项欠考虑的约束。我奇怪,我怎么居然能支持了这么久;我知道我应该负担下去;可是我感到力不从心。一个人勉强负担如此危险的任务,失败是应该的。请信任我,亲爱的、温柔的于丽,请信任这颗多愁善感的心,它只为您而活着;我永远崇拜您;但我可能偶尔丧失理性,当感觉错乱时可能犯下清醒时会感到恐怖的罪过。所幸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克制了两个月,您要因我受了两个世纪的痛苦而奖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