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情
第二天下午,沈流川一如既往地在家里写论文、准备交换生的材料。与往年一样,今年院里也选了几个各方面都优异的学生出国交换学习,而这些工作,从去年开始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一开始其实沈流川并不愿接手这些工作,只想一门心思搞学术,奈何院里几位老领导退休,人手不足,他不得已而只能接手了这些事。
到了三点多的时候,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了。自从开始与辛星共进晚餐,沈流川每天下午就会开始等时间。从一开始的三四点开始等,到如今的两三点就开始……而因为昨晚说了要一起做饭,这才一点半,沈流川便有些迫不及待……
一下午的时光太过漫长,沈流川等不到晚上,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辛星!他觉得,他必须一直看着辛星,才有可能静下心来做点事情……
忽而,他想起辛星是英语专业毕业,刚好,他又有一堆英语资料需要准备……于是,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沈流川整理了一下资料,带上笔记本,上了车就往琴行开去。奔赴一场爱情,轰轰烈烈,义无反顾。
琴行里,辛星正专心致志地教小朋友弹古筝,沈流川进门,她都没有察觉。过了好一会儿,小朋友说:阿姨,那个叔叔一直在看着你呢……
辛星顺着悠悠的目光望去,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沈流川。他站在日光里,目光随着日光流转,缱绻落在辛星的身上。今日的阳光极好,有了冬日暖阳的味道。阳光穿过门堂,打在沈流川身上,使他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色调。
“来了一会儿了吗?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教得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断你……”
辛星“哦”了一声,看了眼手表:“那你先坐一会儿,我这边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
“嗯……”
沈流川兀自在桌旁坐下,取出自己的东西开始弄。可刚上手还不到一分钟,堂内就迎面出来一个男人。起初沈流川只觉得是那学琴小朋友的家长,并没有过多想法。只是那男人的视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碰撞,而辛星,也不似刚进门时教得那么认真……
沈流川这才觉得,这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竟是那日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男人!顿时,一股莫名的情绪便在沈流川的心中七上八下了起来。可他不想生事,他信得过辛星,觉得她并不是那样的人!或许,只是纯粹地学琴而已呢?可是这蹩脚的借口,沈流川说服不了自己。整个桐城教古筝的地方那么多,这个男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儿?
正思忖着,好巧不巧,许久未露面的孔青云也进来了,手中还拎着一个盒子,像是礼物。
“小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方木洋,那明朗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方木洋起身,淡淡地回了一句:青云,好久不见……
孔青云转而质问辛星:他怎么在这?
辛星也起身,没有回答,只是弱弱地叫了他一声:青云……
“我问你,他怎么在这!”
孔青云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哭了一旁的悠悠,悠悠冲着方木洋喊“爸爸”。辛星立马抱起她,方木洋上前,从辛星手中接过悠悠,得心应手地安抚着。
孔青云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又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辛星吼道:“你有病吧?辛星!你是不是有病啊!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收他女儿?你是不是被虐得还不够啊?啊?还是你一遇到他就是这么贱啊!”
沈流川适时止住了孔青云:“青云,过分了!”
辛星自知是错,眼中却不忍已经噙满了泪水。她眼中有愧疚,有焦急,有害怕,沈流川似乎能明白那样复杂的情感,却又好像不全明白。
孔青云先看了沈流川一眼,而后又将屋内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愤而将手中的盒子往地上砸去,盒子落地的瞬间发出瓷器碎裂的“哐啷”一声。辛星整个身子随之一颤,再抬眼看向孔青云时,只得到孔青云恨恨的一句:我对你太失望了!
孔青云扬长而去,辛星不顾一切体面,想去追回他,却连大门都没出就被绊倒在了门槛上。再次抬头,只见孔青云走得决绝,连头都没有回……
辛星自知这次是犯下大错了,从小到大,孔青云还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害怕极了,害怕从小到大爱她护她的青云,从这一刻开始就不要她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患得患失拉着她一直往下掉……
心里的难过加上身体上的疼痛,令她止不住地掉眼泪。
沈流川和方木洋几乎同时上前去扶辛星,沈流川却在方木洋触碰到辛星的那一刻,低沉地发出一声警告:“滚!”
辛星和方木洋皆是一惊,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流川。可沈流川眼中并没有预期的怒火——一星半点都没有!有的,只是对方木洋的寡淡与不屑。很快,他又恢复了温润,抱起辛星,回到屋内,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到凳子上,开始悉心地检查她的伤口。最显眼的伤口就在下颌处,擦着地面磨掉了一大块皮;还有右手手掌掌跟处,也磨得血涔涔的。沈流川又逐一卷起她的裤腿检查膝盖,好在穿着长裤,两个膝盖都只是有些红肿。
沈流川心疼坏了,没有问她类似疼不疼的鸡肋问题,而是更加行之有效地问:“药箱放哪儿了?”
辛星指了指后面的一个柜子:“那里面……”
方木洋本想去拿,却被沈流川制止了:“这位先生,要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欢迎你……”
方木洋对上了沈流川的视线,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是,这次沈流川满眼的愤怒,与他先前儒雅的形象格格不入。可往往就是谦谦君子发火,才最要人命。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悠悠紧紧地搂着方木洋的脖子,稚嫩地说:“爸爸,我害怕……我想回家了……”
二人皆不语,方木洋抱着悠悠,只看了辛星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多么讽刺啊!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曾经以为会携手走到时间尽头的两个人,如今只能靠着别人口中的闲言碎语来得到关于对方的只言片语的音讯。更无奈的是,即使知道了对方的消息,无论对方过得好与不好,都只能是一个看客。这或许,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望着远去的车子,辛星不由自主地往前迈着脚步。沈流川一把抓住了她阻止她继续向前,可这一举动就好像是命运桎梏的共同体,反而加剧了辛星妄图打破桎梏的决心。她想要甩开沈流川,却敌不过沈流川一个男人的力气。
“辛星,别这么糟蹋自己……他已经结婚有小孩了!你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你想做第三者吗?”
辛星停止了脚步,诧异地看向沈流川,眼泪便开始夺眶而出。她心底的疮痍,像极了道路两旁被砍掉枝丫的梧桐树,光秃秃的,一眼就能让人看穿。
辛星蛮横地将沈流川推出门去,兀自从里面闩了门。沈流川意识到自己失言,连连道歉,却也敌不过辛星此刻的情绪:她没想到,相识这么久,沈流川竟会这么想她!她从没想过要破坏方木洋的家庭,自始至终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有生之年,有的人见一次就少一次!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她就想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再多见他几次,无关乎其他,就仅仅只是想要见见他。毕竟谁也无法确定,什么时候的匆匆一别,或许就成了永别了呢……就像当年父亲的离世,她没来得及去看他最后一眼,所以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