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镜
第二天一早，沈流川便早早地起了床，几乎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试了个遍，才惊觉，自己好像已经好几年没有添置新衣了。对于买衣服这件事，他都是一次买好多件，然后再慢慢穿……衣到穿时方恨少，眼下看来，不仅女人如此，男人亦是如此。
沈流川原本选了一件深咖色风衣，但突然就想到那天辛星穿的阿迪运动套装，于是就如小孩闹情绪般的，换了一套黑色运动套装。他在镜子中照了又照，反反复复，前前后后……
嗯……看上去，好像是要那么年轻一点儿……
而后又好像是成年人的思维重新回到大脑似的，自嘲般地对着镜子笑着摇了摇头……
车到琴行的时候，辛星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她今天穿得很休闲，是一件黑色带帽卫衣，配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和一双小白鞋。别说，俩人站一起还挺像一对儿的。
沈流川窃笑，却止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辛星看在眼里，心照不宣。
“孔青云不是说这个季节的衣服不用每天换吗？”
“他就是懒……每天换一套衣服，我觉得就像每天给自己一个崭新的开始，人的心情也会变好……何乐而不为呢？”
“嗯，有道理……”
“嗯？没什么道理，其实就是个人习惯罢了……”
“嗯，是个好习惯……”
沈流川点头附和，还笑着抿了抿嘴。于是二人便没有言语，略有深意地笑着行了一路。如果笑容有魔力，那么这一路的经过一定会绽放出四季的繁花，点缀着彼此间心照不宣的倾心。
时光，就在每天琴行和学院的一来一回中悄然逝去。白天沈流川有课的时候，就接辛星一起去上课，上完课再把她送回来；晚上无事的时候，沈流川吃过晚饭就去琴行。两人从中外音律聊到古今诗词；从山川大河聊到江流湖泊；从个人经历聊到人生感悟。总之，在浑厚的岁月中，两颗心似乎找到了归属。
大半个月过去了，门外梧桐树上的树叶已经所剩无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落得精光。可是沈流川越发地确定，他想和辛星虚度光阴，让这世间美景，都浪费他们好看的光影……
那天下午，辛星正在辅导学生练琴，门外进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抬眼间，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练琴的学生唤了她一声，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小星……”方木洋叫她……
“你怎么来了？”辛星顾不得自己正在上课，站起身，僵直地站立在原地。
“我女儿说想学古筝，就带她过来看看……你先上课，我们等你……”
“哦……好……”
辛星不知道是怎么陪着学生结束了那堂课，只觉得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这种感觉，就像是台风过境，整座城市被剥了皮、抽了筋，疲软而无力……
方木洋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辛星面前，以辛星从未想过的温柔口吻对她说：“悠悠，叫阿姨……”
女孩儿的声音软而糯：阿姨你好……
辛星只能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并用自己所能扮演的最温柔的语调回应她：你好啊……
方木洋满眼的慈爱，那是辛星此生都无法再企及的父爱。不知怎么，辛星心中突然一酸，觉得方木洋，一定是一位好父亲！于是，她觉得当初自己的成全，成就了如今满分的答卷，也就不枉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等待……
“小星，我想让悠悠在你这儿学古筝，可以吗？”
“这……不太好吧？胡嫣不会介意吗？”
“你放心，她不知道那些事……”
“那，那就更不合适了……还是算了吧，我可以给你推荐更好的……”
“小星……”辛星话未说完，就被方木洋打断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不是吗？”
欲盖弥彰的目的，陈词滥调的借口，往往因为一方的泥足深陷而屡试不爽。辛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应下这件事，可无论是为了续写先前的未完成，还是出于人情世故的难以推诿，她都败了，再一次败在了方木洋那对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更败在了自己薄弱的意志力里……
当天晚上，沈流川觉出了她的恍惚，倒也没去深究。因为他觉得，如果辛星想说，就一定会告诉他；倘若问得多了，反倒有窥探隐私之嫌。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没过多久，整座城市就被雨水映照出一片华丽的色彩。沈流川扶了扶眼镜，整个世界，便映照在了他那两块镜片上。
辛星自己也是近视眼，但是戴框架眼镜她嫌累赘，也不美观，所以白天她一般都是戴隐形眼镜。可沈流川戴着，辛星觉得异乎寻常地好看。他的长相，很符合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帅，温润如玉而又棱角分明，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乌黑的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是典型的谦谦君子模样。
沈流川或许是感应到了辛星的凝视，提了提嗓子：“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啊？额……不，不是……”辛星羞红了脸，仓皇地逃避着自己的视线。
沈流川爱极了辛星这样的小心思，没有明面上的言语，一切，却又尽在不言中。
“一阵秋雨一阵寒，明天要降温了，得多穿点衣服，小心别着凉了……”
“嗯……”
又过了半月有余，秋天的萧瑟转眼就过去了，冬天的严肃悄然而至。孔青云的画社越来越忙，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总之，他隔三差五就没时间给辛星送晚饭。而对沈流川而言，这反倒是一件幸事，因为他可以借机与辛星共进晚餐。他发出邀请的理由蹩脚又实在：反正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不如一起拼个桌，还可以多吃几个菜……
辛星不置可否，倒也欢快地跟着去了。不过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辛星就有些过意不去：“我们这样每次都出来吃，太浪费了。要不然下次还是自己烧吧？省钱还健康……”
一起做饭，那在电影情节里可都是要增进感情的节奏啊！于是欣然同意：“行啊，不过，你会吗？”
“我不会啊，之前都是青云弄的……你会吗？”
“我也不会啊，不过，不会可以学嘛！学着学着应该就会了……”
辛星笑而不语，略显质疑却又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