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灯
从别院出来，辛星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于是对沈流川说：“沈流川，我们不婚，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谈一辈子的恋爱，不结婚，我们做不婚族！我们……可以同居，可以做夫妻之间一切可以做的事，除了领证结婚，你觉得可以吗？你能接受吗？”
沈流川靠边停了车，自从提出见父母，辛星就开始变得不像辛星。他不明白，辛星口中所说的“母亲突然冒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至少在沈流川的认知中，一个母亲，必定该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的……
而辛星似乎又难以启齿……沈流川不想逼她令她难堪，便只是打趣着说：“怎么，是我妈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辛星极力否认，“叔叔和阿姨都很好，你也是人间理想，我……我觉得是我高攀了你……”
“高攀”二字，像一颗霹雳，炸响在沈流川脑海。他思忖片刻，说：“小星，过几天元旦我刚好有三天假，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我们出去玩几天？”
沈流川不喜欢“高攀”二字，觉得无论如何，这两个字都不该从辛星的口中说出来。在他的认知中，辛星该是熠熠生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出令他反感的“高攀”二字。
沈流川一直觉得谈恋爱，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都讲求门当户对，而他所认知的门当户对，从来不是金钱上、财力上的权衡，而是从精神上、灵魂上的一种契合。他从不是在物质上重欲之人，可是在精神上，他有着自己独到的坚守。首当其冲的，就是二人该是站在平等的两端，这是他从小就从父母那里获得的认知。他的父亲没有大男子主义情怀，要说情怀，父亲沈人杰最多的，是浪漫主义情怀；倒是唐菁华，或许是因为专业所致，有时候比沈人杰更具现实主义，做事情，也更加一丝不苟一些。可这并不影响二人的感情，相反，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互补。就像唐菁华经常会抱怨沈人杰种这满院子的花，却又时常帮着给花浇水拾掇；而沈人杰则时常说唐菁华现实得不像个女人，可对唐菁华的爱意，又在自己的诗集中浓墨重彩地出现。
于沈流川而言，父母之间的感情，是天造地设的完美。在这种完美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对自己另一半的要求便在无形之间提升到了某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以至于在先前的岁月中，逐渐演变成了不婚的信条。直至遇见辛星，他经年累月所筑起的高墙才被撼动，他才开始想要获得像父母般美满的婚姻……
“好啊，元旦，我刚好也有几天假……”
接下去的路途，变得遥远而又落寞。二人缄默不语，辛星从余光中瞥见沈流川紧紧抿着的双唇和坚毅挺拔的脸颊，觉得或许是自己冒犯到了沈流川，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只是转过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后退，明与暗不断交替。辛星双手交叠，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轻点。一、二、三、四、五……她在心中默数。这是她从小就惯有的习性，有时候一晃神，忘记数到哪儿了，便停下来，重新开始数……
到了琴行，辛星说了再见准备下车，沈流川抓住了她的手：数到多少了？
“什么？”
“路灯，数到多少盏了？”
“忘……忘记了……”
辛星热泪盈眶，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就好像潜藏在心底的某个秘密，在历尽千帆之后终于被人发现，终于有人懂她的不安与彷徨，终于有人，在黑暗中愿意伸出一只手，拉她一把……
“不应该啊，这一路过来，没有千八百也该有五六百才是啊……”
辛星无暇顾及沈流川心猿意马的问题，只是感动着说：“沈流川，谢谢你……我……”
辛星不知该如何表述此刻自己的情感，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刻的情感是薄弱而又浓烈的。沈流川不知怎么的，忽而就随心而动，解开安全带伸手就抚住了辛星脖颈，掌跟贴合在她脖颈处，手掌抚在后脑勺，靠近并轻吻了辛星的额头。
“我说过的，我爱你……这是一份平等的爱，没有高攀，只有相互间的体谅和爱意，明白吗？”
辛星用力地点头，而后前所未有地，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了沈流川：“沈流川，我爱你，我也爱你……对不起，我不该用那个词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个词的杀伤力，在杀伤沈流川的同时，也在辛星自己的心头狠狠地剜了一刀。若不是现实叫人难堪，谁又会将自己的姿态低入淤泥？
拥吻，一种表达爱意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可沈流川的眼镜却不合时宜地碍了事，二人便只好相视一笑，原本浓情蜜意的氛围，便在这眼镜的阻碍下戛然而止。
沈流川心中郁闷，略显颓唐地说：“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戴隐形眼镜的好处了，不仅好看，关键是重要时刻不会掉链子……”
辛星笑言：“来日方长，不碍事……”
当着沈流川的面，辛星拆开了唐菁华送的红包。里面是一张红色的卡片，从上至下只写了九个字：祝情比金坚，相得益彰！
字体苍劲，是出自沈人杰之手。与沈流川行云流水般的字体相比，沈人杰的字更多了几分松柏之气，与孔青云的字更为相似。当然，比孔青云的略胜一筹。
没有白头偕老、天长地久之类陈词滥调式的祝福，有的，只是对感情、对未来的一份期许。情比金坚——凡尘俗世乱人心智，可若是二人感情坚定，便能细水长流；相得益彰——两个对的人在一起可以相互促进，那是一种爱情，也超越爱情，让彼此都熠熠生辉。
卡片之余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就在卡上写着，是沈流川的生日。辛星很是意外，看向沈流川，才发现他比自己更意外。显然，沈流川并不知情。
“这应该是我小时候的压岁钱，那时候我妈说要给我存着，以后给我老婆用……”沈流川笑言：“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那……”辛星有些手足无措，像沈流川这样的家世，她不确定卡里是不是会有一笔巨款，如果是，辛星觉得就不该收：“里面有多少钱啊？该不会是笔巨款吧？”
沈流川笑得更欢，莫名觉得眼下的辛星有些可爱：“你觉得，多少钱才算是巨款？”
“这……我也说不上来，几万块？”
毕竟那个年代，几万块的压岁钱也不算少了。
沈流川笑而不语。
“你说啊……”辛星催促道。
“我也不知道啊，小时候那些钱又没经我手，就算经手了，我也不会算啊。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压根都不知道真的有这么回事儿……要早知道是给你，当年那些私房钱我就不藏了……”
沈流川唯一确定的是，如果这真的积累了他从小的每一笔压岁钱，那数额一定不会少。
辛星立马掏出手机，下载了一个手机银行App，而后把银行卡信息都输了进去。一查余额——二十三万五千八百元！
辛星不敢相信，又重新用手指点着：个、十、百、千、万、十万数了两遍，直到确定没有错。
“我的天呐！沈流川！你怎么这么有钱啊？”
沈流川笑着摸了摸辛星的头：“现在是你这么有钱了……”
“不……不是啊……这你爸妈心也太大了吧！那万一我俩要是不成，这么多钱岂不是打水漂了啊？”辛星依旧未能从诧异中回过神来。
沈流川看着辛星此刻的表情，心情大好：“那你说，我俩能不能成？”
辛星一本正经地将银行卡交还到沈流川手中：“不管能不能成，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你帮我去还给你妈……”
“这是我的钱，怎么就还给我妈了？”
“那……还给你……”说着，辛星就退出了手机银行，卸掉了刚才下载的App：“喏，卸掉了，没有记录啰！”
沈流川当即就拉住了欲逃走的辛星，摘掉了眼镜吻得辛星猝不及防。
“辛星，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