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第七圈，残暴者。第一环，对于同类的相残。半人半马怪物；勿雷格东血沟。

我们准备下降的地方山岩崎岖险恶，而盘踞在那里的牛头人身怪兽又使人不敢注视。

在山路之口，克乃德岛上污秽的怪兽躺在那里，他是一条假母牛生的，他见了我们，就咬自己的肉，像一个心中怀着愤怒的人一样。我聪明的引导人喊道：“你以为雅典的公爵太叟，在地上处死你的人到了吗？你错了，滚开些！现在来者并非受了你姐姐的教训，他不过走来看看你们所受的刑罚罢了。”好像受了打击而拉断绳索的公牛，一时不知道往哪儿跑，只在那里乱跳；我看见冥罗司听了这几句话以后也是这样。勇敢的诗人向我叫道：“快点走过去吧！他狂怒的时候，是下降的好机会。”于是，我们从那里急忙走下，我脚下所踏的石头都不时滑动。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维其略对我说：“或者你是想着这个怪兽管理的山坡吧？我从前经过这里的时候，山岩还没有塌下去。但是，如果我记得没错，在他到地狱最上一圈里来提取光荣的灵魂以前，所有这里的山谷都震动着，似乎可以使人相信希腊哲学家昂贝独所说的‘宇宙有爱的时候，我们又要堕入混沌’这句话了。因此，当时这里和别处的古崖旧岩都倒下去了。现在请你注视山脚下的血沟吧，在那里面煮着用暴力伤人的幽魂。”

唉，盲目的贪欲！唉，愚蠢的愤怒！在短促的人生，它煽动着我们，到后来却永远使我们受着酷刑！

当时我顺着引导人的指示，看见一条弧形的阔沟，占满了全平面。在山脚和血沟之间，有许多半人半马的怪物，在那里结队跑着，他们都带着弓箭，和他们在地面上打猎的光景一样。他们看见我们走下山坡，都站定了，随后有三个从队伍里走出来，瞄准着他们的箭头，其中有一个远远地叫道：“你们从山坡走下来的，你们所犯何罪？站在那里说出来，否则，我要放箭了。”我的老师说：“我们要和你们的首领基龙说话，不必回答你。真可怜，你总是这样急躁。”然后他对我说：“这一个是奈沙，他曾因美人唐妮娜而死；在中间的一个，看着自己的胸膛的，他就是大基龙，他曾养育亚开纳；另外一个为福六，他是那样的怒着。在沟的四周，怪兽共有几千，都拿着弓箭，如果沟里有一个犯人，不依照应有的尺寸没入河面，他们就要射他。”我们走近这些跑得极快的怪兽，基龙拿他的箭尾，拨开他的胡须，向左右分开，然后露出他的大嘴，对他的同伴说：“你们看后面那一个，他的脚触着了东西，那东西就要移动。死人的脚没有这样的力量！”我善良的引导人已经站在基龙的胸前，那里是人形与马形交界之处，他回答道：“不错，他是活人，我担任引导他经历幽谷的职务，他为需要所迫，不得不如此，并非来玩的。贝亚德离开她的赞美歌，来给我新使命。他既不是强盗，我也不是贼魂。因为她的力量，我才能够走到这种昏暗之地。现在要请你助成此行，借你同伴的背脊，使他渡过这条血沟，因为他不是能够在空中来去的精灵。”于是基龙转向右边，对奈沙说：“你去引导他们吧，假如遇到别的队伍，你叫他们站开，不要来阻碍。”

我们跟着奈沙，走在紫水的边上，在水里面受煮的幽魂叫喊得很可怜。我看见其中有几个没到眉毛。那个半人半马的怪物说：“这些都是杀人劫财的暴君，现在都在这里饮恨吞声。这是亚历山大；这是残暴的刁尼修，他使西西里有多年的悲哀；还有那个黑色头发的是亚索理六；金色头发的是阿皮索，他是被他的不肖子杀死的。”于是我望了诗人一眼，他对我说：“现在他是第一引导者，我是第二。”

再走下去一段路，奈沙停在一群幽魂之前，他们的头都露在血水上面，那血水似乎还冒着烟呢。他指着一个孤立在一处的幽魂说：“这一个是英人蒙福特，他为父报仇，当着上帝的面，刺死英王爱德华一世的弟弟亨利。”于是我看见许多或是头露在外面的，或是胸膛露在外面的，其中我认识的也不少。血水的深度逐渐减低，直到仅没脚踝，我们就从那里渡过了血沟。那时半人半马的奈沙说：“你看这个沸水，向这一边逐渐浅下去，向那一边逐渐深下去，直到暴君受刑之处，那里是最深的了。这一边神的正义施刑给匈奴之君亚底拉，他在世上是一条鞭子。此外有爱比罗之王比罗，有伯鸿贝之子赛斯多，还有著名的强盗李达角和路劫李霸沙，他们都是在大路上和旅客们厮杀的，也被罚在这沸着的沟中永远流泪。”

我们到了彼岸，奈沙仍从血水浅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