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万个为什么

小时候，母亲最怕晨曦说的三个字是“为什么”。随着晨曦慢慢长大，问的问题越来越包罗万象，母亲越来越难以解答了。于是她给晨曦买了第一套也是唯一一套科普读物——《十万个为什么》。

刚升二年级的晨曦还不认识多少字，自行阅读其实有些困难。但是她明白了母亲的为难，从此很少问母亲为什么了。

晨曦记得这套《十万个为什么》分上下两册，其中一册的第一篇文章讲的是蜻蜓长有复眼，能够感知轻微的动静，所以很难被抓住。印象最深的一篇文章是“猫为什么从九层楼掉下来可以毫发无损？”晨曦阅读了其中内容，一直心存怀疑，直到有一天邻居家养了一只小白猫。

晨曦和小伙伴一起把猫抱到阳台上，两人一致认为，既然从九层楼摔下去都能调整姿势四脚着地，五层楼更是不在话下。

两人用力将猫往楼下推，猫开始全身颤抖，爪子像口香糖粘住头发一样死死地扒住墙。两人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猫推下去，验证实验宣告失败。

过了好多年，有一天，晨曦突然悟了：猫要是也会盖楼，它的九层楼能和人的九层楼一样高吗？晨曦头皮发麻，她联想起一连串自己因为无知而作的恶。

外公外婆住在乡下，养了很多鸡鸭兔。每次晨曦去他们的家时候，总会在院子里追着小鸡小鸭跑。通常第二天就会出现几只萎靡不振的小鸡小鸭。以前的晨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又没有打它们，那些小家伙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不行了呢？那时她才想到，小动物的心脏比自己的小多了，同样的运动量它们的心脏是负荷不了的。

小时候的晨曦心里总有很多为什么不知该如何解答。

托儿所的时候，小男孩小女孩是在一起上厕所的。晨曦就一直好奇，为什么女孩不能和男孩一样站着上厕所？她也试着站着撒过一次尿，结果鞋和裤子都淋湿了。父亲发现了问她怎么弄的，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母亲为什么要打她？是因为所有的母亲都打自己的小孩吗？于是她跑去问外婆：“妈妈小时候有没有被你打过？”外婆以为自己的女儿记恨她才会叫外孙女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生了好久的气。

孩子为什么要随父亲姓？小男孩为此沾沾自喜。二十多年过去了，晨曦早就不为这个问题苦恼了，可是网上还有一群女性开始争起了冠姓权。其实了解一下人类姓氏的发展史就没必要苦恼了，姓什么真的不重要，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

快小学六年级了，晨曦才断断续续把这套书看完，书皮已经翻的有些脱落了。同桌提出想借一册回家看，晨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过了半年，也不见同桌归还。晨曦多次索要，对方总是一口答应，第二天又表示自己忘记了。

终于，父母发现晨曦的书少了一册，问明原因后坚持让晨曦把书要回来。这时，同桌表示书已经弄丢了，自己可以补偿钱款。当然了，这只是一句空话。

父母还是坚持让晨曦把书要回来，甚至为此打了晨曦，还说要不回来就别回家。

晨曦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兵行险招。她来到楼顶，在楼顶边缘站了一会儿。她知道父亲上了晚班，现在正在家里休息，自己家的阳台可以看到对面百货商场大楼的玻璃。

只站了一会儿晨曦就回家了。回到家里，父亲笑脸相迎，问：“书拿回来了吗？”

晨曦心里咯噔一下。

父亲随即说：“没拿回来也没关系。”

晚上，母亲下班回来。晨曦看到父母二人交谈，她明白自己的想法起到效果了。虽然从头到尾，晨曦一刻也没想过要真的跳下去，可是此刻，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过很多关于青少年自杀的社会新闻，晨曦从来不会苛责他们内心脆弱。她明白那种无助感：全世界希望我能独立解决一个问题，这是对你的考验！

那时的晨曦就不明白，母亲自己借给同事几年的《三国演义》也没拿回来，为什么非要自己拿回《十万个为什么》？父亲借给同事的两百块钱也过了几年才敢开口要回来。

大概这就是答案吧。父母因为不懂得拒绝别人吃了亏，希望晨曦的性格能强硬一些。不得不说，父母的考验还是卓有成效的。长大以后，不管父母如何威逼利诱，晨曦就是不结婚。倒不是为了赌气，只是为了能自己掌握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