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灾乐祸

“看到同学跌倒了，我们不要幸灾乐祸，而要施以援手。”语文老师让同学们用“不要……而要……”造句，平时不被老师看好的一个男同学造出了这个优秀的句子。

晨曦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其他同学也有相同的感觉，忍不住发出“喔”“哇”之类的惊叹声。毕竟“幸灾乐祸”这个成语课本上没有教过，大家可能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谁知语文老师和大家的想法并不一致，坚持说“幸灾乐祸”用在这里不合适。具体是怎么不合适，她也说不清楚。

晨曦想，不是这个词不合适，而是被她认定为差生的同学说出这个词不合适。低年级的时候，这个男同学的行为比较怪异。曾经他坐在最后一排，上课时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给其他同学看。大家边看边笑，他像受到鼓励一般，开始摸自己的屁股。

老师给他取了一个外号——“癫子”，就是神经病的意思。还常常说：“今天是莲花山的大门忘关了吗？”莲花山是晨曦家乡精神病院所在地。

可是大家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呀，已经没有人缺牙了，难道还要永远缺心眼儿吗？

还有一次，语文老师让大家复习“拟人”这种修辞手法。同学们积极举手发言。其中一个同学造了这样的句子：“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像小鸟一样飞出了教室。”

听到这个句子，晨曦感觉到“生动，优美”，其他同学也忍不住想给这个同学鼓掌了。语文老师马上制止了同学们的掌声，说那位同学造的句子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升到初中，晨曦学习了更多的知识，明白了当初那位同学用的修辞手法确实不是“拟人”，而是“拟物”。晨曦忍不住在心中嘲笑那位老师：“你能教大家‘花儿对我笑’，就不明白‘我笑得像花儿一样’是怎么回事儿了吗？还成天骂我们‘瘟殇’‘瘟猪子’，都不知道自己用的什么修辞手法吗？骂人‘癫子’算是比喻吗？”想不到老师的道德形象崩塌后专业权威也崩塌了。

数学老师比语文老师幸运一些。就算同学们阅读能力提升了，大家宁愿去读《史记》《资治通鉴》也不会去看《几何学原本》《九章算术》。虽然同样晦涩难懂，至少前者还有点故事情节。

但是，当时学校开设了奥数课外班，大家只要每个月给十块钱就可以去上。晨曦母亲的生意慢慢上了正轨，父亲所在的工厂也重新开工了，能够轻松负担晨曦的课外培训费。

报名奥数培训班的同学还挺多的，一百多名学生挤在一个教室里。晨曦每次去了都只能坐在最后几排。

她也没学到什么了不起的知识，唯一学会了列方程式。此时，她很疑惑，为什么列方程式更容易解出来的题一定要通过列算数式来解呢？慢慢地，晨曦摸索出一套“偷奸耍滑”的方法：先列方程式，再移项写出算数式。

晨曦记得当时数学考试最后的大题通常是让大家用多种方式解同一道题。做多了这类题，晨曦常常会想：“这有什么意义呢？”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内卷”，和孔乙己说茴香豆的茴字有九种写法没什么区别。

学了十几年的数学，没有一位老师向晨曦讲解过为什么“1+1=2”？为什么诺贝尔奖不设“数学奖”？这可不是晨曦抬杠，她是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

数学是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1+1=2，2=2”。但是在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里，数学的规则不会总是成立。1个苹果+1个苹果=2个苹果，1个西瓜+1个西瓜=2个西瓜，2个苹果不等于2个西瓜。如果一个人非要说两个水果等于两个水果，要用自己的苹果去换别人的西瓜，一定会被痛扁一顿。

只有当数学世界里的规则运用到现实世界时，数学才是有用的，否则它仅仅是人们的一场智力游戏。诺贝尔奖奖励人们通过数学产生的成果而不奖励数学本身，就像诺贝尔奖设立文学奖而不设立字典奖一样。晨曦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对不对，至少她自己足够满意了。

大人们明白自己在知识上的权威多么容易崩塌，所以才不喜欢小朋友问太多“为什么”。可是小朋友迟早会长大的，当他们不屑再问“为什么”的时候，大人们又要靠什么维持自己的权威呢？

保持谦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