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破不立
青鸿走后，紫陌青掩去身上向外溢散的紫金流光。
四周重归寂静，只有水神落桑和她相对而坐，落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师兄，何必揭穿我？”紫陌青看着亭外的池中飞鸟，目光悠远。
花香，鸟音，蛙鸣，天空不时飘过遮住阳光的浓云，风从竹林枝桠间穿过，拂动叶梢，在池面上吹开一排排波纹，这一切都令人感到愉快，可现实，却有些沉重。
落桑抿了一口茶后，道：“我不说，你想瞒多久，半年？”
“半年的时间，已足够，缘起缘灭，无论能不能找到那个人，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那你身为神的使命呢？”
“所以，我绝对不会消失。”紫陌青突然转头看着落桑笑。
她虽然笑着，而他从她眼里读到的却是悲伤，执拗，倔强……就好像早已预料到可能会是一个坏结果，但她还是想试试，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可有法子？”他问。
“无全身而退之法，因果皆有定数，我无怨无悔。”
“若再次错过，又当如何？”
紫陌青顿住，是啊，若只差一步却前功尽弃，又当如何？她还能放得下么？
“我倒有一法子，”落桑叹了口气，“找到花灵后，用东海溟泉水煎服，需你的心火辅之，三日后，浴火重生归来，一切如旧。”
“……当真可行？”紫陌青身子微微动了动。
落桑哈哈大笑站起身，“上善若水，不破不立，师妹，你自己保重吧！”
紫陌青愣愣地看着他往外走，有些恍然。
就在他离开她的视线之际，一道银白之光突然从他那个方向飞来。
她伸手接住，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块水滴形状的白玉，上头串着一根不粗不细的金线。
落桑的声音从竹林传过来，“送师妹的礼物，眼下魔族势力四起，行事难免遇阻，四海之内，无论何时，只要有需要，师兄必保你安然无恙。”
“龙凰谢过师兄！”紫陌青朝他离开的方向郑重作揖。
翠竹峰出口，层层银光罩住四周，里面可见外面情形，外面却无法望进里面。水神正要踏步而出，青鸿道人却叫住他。
“水神留步。”
水神回转身站定，“何事？”
“刚才多有得罪，谢水神宽容，来日水神若有要事吩咐，青鸿定当竭力照做。”青鸿道人恭敬作揖道。
水神淡然一笑，“罢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几千年前那次对你家殿主出手，确实是她该得，但师兄妹情谊毕竟还在，她有困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水神见谅，青鸿还想问一事。”
“但说无妨。”
“殿主身上神力溃散，是何缘故？”
水神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鸢尾花灵，乃龙凰灵力所成，留于世间，可禁人法术，她将自身龙气凰血注入花心，立下阵法，一旦她再下界，必遭反吸，神灵溃散而亡，彼时，上天入地，再无龙凰。”
“殿主竟对自己如此狠心……水神，敢问有何破阵之法？”
“呵，不狠心，又怎么会创下当日灾难？青鸿，莫让你家殿主重蹈覆辙，如今这世间怎样，相信你心中有数，破阵之法，我已告知，她若想让你知道，自会与你说明。”
还未等青鸿再次言谢，水神已经轻拂白袖，消失在结界出口处。
看着他消失的位置，青鸿心中万分怅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夜，紫玉堂风尘仆仆赶回至翠竹峰，当他第一时间找到紫陌青时，紫陌青正在向青鸿吩咐什么。三人一见面，便同时顿在了原地，他们已经在人界待了三千多年，时间久到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从小陪伴长大的紫陌青长什么样，如今久别重逢，又怎能不让他们心生唏嘘？
“大哥，一切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
自紫陌青出世，紫玉堂、陌尚峰和青鸿三兄弟便陪在她身边，虽然三人只是天帝安排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玩伴，仙灵之力与她相比也相去甚远，可于紫陌青而言，他们既为兄又为父，闯祸那年，三人因看管不力之罪被贬下界，紫陌青犯下天命难逃之重罪，自身难保，只能赐他们龙尾神力，以护他们永世长存，而他们也知晓紫陌青心中意难平之处，遂答应在下界为她寻回故人。
只可惜，现在三人只剩了两人。
紫陌青仍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看着紫玉堂和青鸿，她沉沉问道：“尚峰当真已不再人世？”
“他辜负殿主了一番心意，自愿为他人而放弃生了的希望，已魂飞魄散，世间再难寻回！”紫玉堂不无遗憾道。
他也不想自己的兄弟是这个结局，可结果就是下界后他叛出家门，令他们不得不和他决裂，当然，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让他出走，再怎么不和也会救回他，然世事难料。
青鸿也道：“尚峰实在太糊涂，他居然将殿主之事传了出去，如果不是我们不停地消灭他留下的痕迹，后果将不堪设想，糊涂，糊涂！”
“若要论糊涂，这三界之中，又有谁比得过我？本就是我的错，就算被世人皆知，千刀万剐，也该由我自己承受，可怜尚峰孤身一人离去，若来日寻得机缘，就算倾尽剩余所有神力，我也定会为你们将他寻回。”
“殿主三思，你有你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各自的使命！”紫玉堂和青鸿齐齐弯腰作揖。
紫陌青却怅然一笑，“使命，好一个使命！大哥，阿青，我清醒得很，你们莫要担心。”
她说着，表情愈加凝重起来，“明天一早我就下山，花灵之力无法小觑，我得尽快将它寻回，你们去办各自的事，一切照旧。”
“我陪你。”青鸿立马道。
紫陌青拒绝了，既打算入人世，有些事便只能她独自去做，否则在众人的维护之下，她恐怕永远也悟不出自己所需要的答案，更何况燕云山那边刚有新的线索，她需要两人去帮她看看。
但是紫玉堂和青鸿二人终究还是有所顾虑，最后经过商议，让紫陌青必须按他们的安排去做，否则便不答应让她一个人入世。
紫陌青自知他们的用意，也知现世的情况，只能应允。
“大哥，阿青，燕云山那边就交给你们了，有新情况给我传音。”
“殿主放心，还有一事，尚峰的传人一直在找我们，我们不想多事，所以断了一切他们能寻得我们的线索。”
“也好，尚峰是尚峰，他们是他们，尚峰已不在，为免多生事端，我们与他们还是不要有联系得好，不过若有需要，该照拂的还是得照拂。”
紫、青二人虽不常入世，但毕竟在人界立足早有千年之久，山下产业遍布，从海外到海内，从关内到关外，基业根深蒂固，外人无法撼动丝毫。
偏事有不寻常，近几百年来，魔族人势力渐渐壮大，搅得这世间风起云涌，所幸的是，随着魔族人群的壮大，以华山剑派与龙虎山降魔派为首的修仙弟子也在不断壮大，镇守各处的仙人门派中，更是人才辈出，这才保得人界盛世依旧，各地和平，人民安康。
云华大陆，东南临海的古莫山中，孟秀山自收到山外人的传信后，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体力已恢复完全的他正在为第二天的出行计划做打算，却又得到消息，门下货运船“顺风”被水盗所劫，对方来势汹汹，不似寻常人。
“吩咐船帮里的人先去打听顺风的下落，我们明天向北绕到新州，再乘客船南下苏城，与他们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