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美在朝鲜半岛问题上是否有合作的基础
中美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合作的基础,取决于两国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的态度。从中国方面讲,中国要实现现代化,无疑希望中国的周边地区,包括朝鲜半岛地区保持和平与稳定。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是中国对朝鲜半岛政策的出发点。
但是,美国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坚决。第一,从地理位置上看,美国与朝鲜半岛相隔甚远,如果朝鲜半岛局势发生动荡,其对美国本土的影响较小。第二,尽管美国也希望朝鲜半岛和东北亚地区保持稳定,因为美国不仅在这一地区有驻军,而且有重要的经济利益,但是,美国又在一定程度上希望朝鲜半岛局势保持适度紧张,以维护其在这一地区继续驻军的理由。第三,美国从意识形态价值观出发,希望朝鲜政权发生变革,以将朝鲜纳入美国所设计的“发展轨道”。美国有些人甚至希望朝鲜政权解体。这三个因素决定了美国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的态度是“忽冷忽热”、“左右摇摆”。当局势过分紧张,乃至出现严重危机时,美国往往会强调维护稳定;而当局势相对平稳时,美国又往往会“出招”,促使“热点问题升温”。
美国既不希望朝韩关系直接发生对抗和冲突,从而使美国被迫卷入;同时也不希望朝韩关系真正实现和解,乃至走向统一,从而使美国在韩国和东亚驻军的理由发生动摇。美国希望朝韩关系保持“不战”、“不和”、“不统”的局面。“战”会把美国卷进去;“和”意味着美韩日一再鼓吹的“朝鲜威胁”不复存在,使美国在韩国、日本及东北亚的军事部署失去理由;“统”会增强朝鲜半岛朝韩双方的民族独立自主意识,不会再以美国“马首是瞻”。[11]这一点从前些年金大中、卢武铉时期韩国对朝实行“阳光政策”,朝韩双方实现两次“首脑会晤”,朝韩民族自主心以及韩国内反美情绪上升,而当时美国则处于有可能“被排挤出局”的较尴尬境地中可以看出。当时的美国担忧朝韩关系发展过快,而美国在朝韩关系中的作用下降,从而使美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利益受损。近些年随着韩国保守阵营的李明博政府上台,美国则利用了朝鲜半岛的危机,重新巩固和加强了前些年已出现松散的美韩同盟,并扩大了其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
美国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的暧昧态度,使中美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合作的基础不是那么牢固,这直接影响到朝鲜半岛未来局势的发展。如果美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强调和平稳定这一面,则中美两国在缓和该地区紧张局势、防止危机升级、推动重启对话等方面可以有广泛的合作空间。但如果美国为谋求其在朝鲜半岛与东北亚地区的主导权,想继续维持该地区局势“适度紧张”,以巩固它与韩、日两个同盟的关系并遏制中国的话,则中美两国不仅将无法进行有效的合作,而且未来中美之间在朝鲜半岛问题上有可能走向对抗和冲突。例如,2010年朝鲜半岛西部海域发生天安舰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后,美国与韩国多次在黄海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美国的核动力航母不顾中国的反对毅然开进黄海,大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这极大地加剧了朝鲜半岛地区的紧张局势。又如,2011年2月8日,美军最高机构参谋长联席会议发表了新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该报告分析,朝鲜核武器开发的进展和金正日权力交接问题导致局势不稳,可能引发核扩散。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扩的战略意图也不甚透明。基于这些分析,新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明确指出,美军“将在今后数十年(继续)维持在东北亚地区的军事力量”,[12]表明了美国借“朝鲜半岛局势不稳”为名,强化其在东北亚的军事存在,以遏制中国军力的意图。另外,美国战略司令部制定了用核武器和常规武器对朝鲜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进行打击的“作战计划8010-08”。据美国科学家联合会透露,该计划把中国等国也列为将用核武器和常规武器进行打击的潜在敌国。[13]倘若未来中美双方各自对对方的意图产生战略误解或误判并导致决策性错误的话,中美之间很可能会发生“擦枪走火”式的摩擦和冲突,这将给朝鲜半岛与东北亚地区带来严重的灾难。
不过,在朝鲜半岛危机上升、局势出现“过分紧张”时,美国也担忧被卷入新的一场战火。据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络版2010年12月28日报道,随着近年来韩国总统李明博转向强硬的对朝政策,美国政府内部的忧虑在增加。美国的部分官员担心李明博的反应是否过激。该媒体还预测说,美国有可能向李明博施加压力,促使他与朝鲜进行外交对话。[14]当前,从美国的国家利益来看,美国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克服金融危机,尽快振兴美国经济。美国刚从伊拉克、阿富汗的战争泥潭中逐渐脱身,在它“元气尚未恢复”之前,它并不希望在朝鲜半岛地区再爆发一场让美国有可能卷入的战争。因此,美国担忧韩国的对朝强硬政策有可能“失控”,因而对李明博政府有所限制。
美国对朝鲜半岛的政策始终在保持“适度紧张”与防止“过分紧张”之间徘徊,这就使这一地区的局势时常动荡不安。从某种意义上说,未来朝鲜半岛地区的战争既可能发生,也可以避免,这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中美两个大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合作的基础是否牢固。如果中美都有维护朝鲜半岛和平稳定的意愿,两国积极合作,密切配合,共同对朝韩双方的相互“攻击性行为”有所限制,那么这一地区的局势就会朝缓和的方向发展。反之,这一地区如同“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并酿成各方都不愿意见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