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
履虎尾,不咥人,亨。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九五:夬履,貞厲。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爲于大君。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初九:素履,往无咎。
《彖》曰:履,柔履剛也。説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卦名釋義】履:帛書《周易》作“禮”,《説文解字》:“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乾爲天,兑爲言,禮乃代天作言。《説文解字》:“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甲骨文“巫”字寫法像人拎著牛尾或鳥羽起舞。巫通神的主要手段是舞,也就是跳神。傳説夏禹發明一種可以通神的舞步,名爲“禹步”。王國維《宋元戲曲考》曾言:“歌舞之興,其始於巫乎?”“巫之事神,必用歌舞。”巫作爲鬼神和人之間的中介,在巫術和原始宗教祭祀活動中扮演著極爲重要的角色。《周易略例》:“陽處陰位,謙也。故此一卦,皆以陽處陰爲美也。”
【釋讀】腳踩到了老虎的尾巴,不咬人,亨通。
《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辯上下、定民志。
《象傳》説:履卦的卦象爲上有高天,下有沼澤。君子要確立上下名分,引領民衆的意志。
《詩經·魏風·葛履》:“糾糾葛履,可以履霜。”
《周禮·天官》:“屨人掌王及后之服屨。爲赤舄[xì]、黑舄、赤繶、黄繶、青句、素屨、葛履。”屨單底,舄雙底,以木置履下爲舄。
初九:素履,往无咎。
【釋讀】穿著白色的鞋子,前行没有過失。
《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象傳》説:“素履”之往,表明自己秉持特立獨行的意願。
【象解】兑卦於色爲白,在初故爲素。兑爲履,伏象艮爲止,亦爲趾。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釋讀】九二:所行之路平坦筆直,幽囚之人可獲吉利。
《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
《象傳》説:“幽人貞吉”,説明處於中位而有條理,自己不慌亂。
坦坦:道路平坦筆直,易於行走。《詩經·大雅·皇矣》:“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詩經·大雅·緜》:“柞棫拔矣,行道兑矣。”段玉裁《説文解字注》:“兑,易直也。此引伸之義。”兑有筆直暢通之義。
幽人:“幽人”與六四“武人”相對。《説文解字》:“幽,隱也。”《正韻》:“幽,闇也。”《玉篇》:“幽,不明。”又:“幽,深遠也。”《詩經·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孔穎達《周易正義》履卦九二疏曰:“幽隱之人。”惠棟《周易述》曰:“幽人,幽繫之人。《尸子》曰:文王幽於羑里(《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二十七引)。《荀子》曰:公侯失禮則幽。”《易林·剥卦》:“執囚束縛,拘制於吏,幽人有喜。”虞翻以坎爲獄釋幽人。漢時説易者,以幽人爲幽囚之人,宜從。茹敦和《周易象考》案:“虞氏易坎爲獄,今考之獄當爲離象。”
【象解】艮爲阻,兑爲通。坦坦,取象於兑卦。此爻用伏象,艮爲小徑,震爲大塗。兑卦爲暗昧,故曰“幽人”。《歸妹》之下卦亦兑,故歸妹九二曰:“利幽人之貞。”王引之《經義述聞》:“幽人者,兑象,非坎象也。”虞翻以坎爲獄釋幽人,取象誤。九二得中遇陰,故爲“貞吉”。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爲于大君。
【釋讀】六三:視力微弱快瞎了,勉强能看到一點點。足跛腿腳不靈便,勉强能走路。踩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頭就咬人,凶險。武士爲君主效勞。
《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咥人之凶”,位不當也。“武人爲于大君”,志剛也。
《象傳》説:“眇能視”,不足以分辨事物。“跛能履”,不能與其同行。“咥人之凶”,表明所處位置不當。“武人爲于大君”,表明武士性格剛烈。
眇能視,跛能履:《經典釋文》:“眇,妙小反。字書云:盲也。《説文解字》云:小目。”“眇”意爲視力微弱而近盲。能,《周易集解》及所引虞翻注均作“而”。王引之《經傳釋詞》卷六“能”條:“能猶而也。能與而古聲相近(説見《唐韻正》),故義亦相通。”
武人爲于大君:帛書《周易》作“武人迵于大君”,乾坤“用九”“用六”,帛書皆作“迵九”“迵六”,知“迵”同“用”,故“爲于大君”猶“用于大君”,爲大君所用之義。
【象解】《周易尚氏學》:“伏震爲武人,乾爲大君。三承乾,故曰‘武人爲于大君’,言武人忠於大君。陰順陽,代終事,與訟三之從王事同。”又曰:“三正在乾虎後故曰‘履虎尾’。彖言不咥,此言咥者,蓋以上下卦言,乾虎在外,兑在後,故不咥;而以爻言,四虎尾,上虎首,三應在上,上必來三,虎首回噬,故三獨受咥而凶也。”兑爲斧,巽爲斷,離爲甲胄,故六三取武人之象。兑卦爲闇昧,《説卦》巽卦爲多白眼,兑爲覆巽,其於目也爲眇。中孚卦爲大離,履卦六三視下則爲小目,小畜九三視上則反目。兑爲毁折,故爲跛。兑爲口,其象亦爲虎。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
【釋讀】九四:踩了老虎尾巴,感到恐懼害怕,最終是吉祥的。
《象》曰:“愬愬終吉”,志行也。
《象傳》説:“愬愬終吉”,説明小心而行最後能實現自己的志願。
【象解】乾爲虎,爲惕,故亦爲懼。九四爻處乾卦之下,爲“虎尾”。能“終吉”者,蓋因九四下據六三。如小畜之九五“有孚”,謂孚於四陰,又大有之上九“吉”,隨卦九四“有孚”,皆以陽爻下據陰爻而吉。
九五:夬履,貞厲。
【釋讀】九五:鞋子斷裂,危險徵兆。
《象》曰:“夬履貞厲”,位正當也。
《象傳》説:“夬履貞厲”,説明此時正處於這樣的位置。
夬:決,絶也,斷裂的意思。
【象解】五爻承乘比應皆陽,且五爻居於互巽之上,巽爲隕落,故危。類象見於否卦九五“其亡其亡”,兑卦九五“孚于剥,有厲”,皆以居巽卦之終,故其辭危也。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釋讀】上九:察看走過的路,審視其吉凶禍福,反思自己,這樣是吉祥的。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
《象傳》説:大吉大利,居尊上之位,表明有大的福分要慶祝。
視履考祥:《詩經·小雅·大東》:“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大戴禮記》:“天道以視,地道以履,人道以稽。”《廣雅·釋詁》:“考,問也。”《文選·張衡〈東京賦〉》:“卜征考祥,終然允淑。”李善注引薛綜曰:“考,問也。”段玉裁《説文解字注》:“凡統言則災亦謂之祥,析言則善者謂之祥。”
旋:返也,歸也。《詩經·小雅·黄鳥》:“言旋言歸,復我邦族。”《詩經·國風·載馳》:“既不我嘉,不能旋返。”
【象解】乾爲頭,其上曰“視”,下兑爲履。上九下應六三,下兑卦爲口,考問也;乾爲圜,故爲旋返也,上九獨應六三,故稱“元吉”。可參看小畜卦初爻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