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带一路”建设的挑战与风险
在国内，“一带一路”正如火如荼，但国际反应冷热不均，中国企业走出去面临多重风险和巨大挑战，政府官员、企业家、商人在任何时刻都应保持冷静、警觉和耐心。2014年11月，习近平在“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东道主伙伴对话会上讲话时就指出：“亚洲互联互通建设既面临机遇，也存在困难。各国制度和法律差异较大，各方需求千差万别，各类机制协调不尽人意，等等。资金问题最为突出，据亚洲开发银行测算，2020年以前亚洲地区每年基础设施投资需求高达7300亿美元。解决这些问题，仅靠一个或几个国家努力是做不到的，只有广泛建立伙伴关系，心往一起想，劲朝一处使，才能不断取得积极成效。”[1]
除了上述挑战和风险，“一带一路”建设还面临下面三大挑战和六项风险。
第一个挑战是，如何说服沿线各国或经济体，把握共同的机遇，协力开展“一带一路”上的“五通”。事实上，沿线各国的政治稳定性、政府效能、法律和监管环境、安全环境、宏观经济状况、外贸及支付能力、投融资市场、劳动力市场、税收政策、基础设施水平均有极大差异，因此各国首要关注的问题也各不相同。其中最缺乏的是相互信任。
第二个挑战是如何更好地保护环境。国际上对中国海外项目最多的批评，“就是中国全然不关心当地环境受到危害……”[2]如何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保护山林、土壤、水和空气，维护脆弱的生态平衡，保护生态多样性，安全地处理废弃物，将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第三个挑战是如何解决人力资源管理难题。“一带一路”将会带动企业和人员大量“走出去”。目前企业对“走出去”的员工大都采取半军事化的管理，使员工与当地社会隔离，以减少安全风险。但这经常受到所在国及国际社会的批评。所在国及国际社会希望中企及员工能积极地参与当地社区生活，增进文化交流；并更多地吸引当地员工就职，给当地员工平等待遇等。这是中企在国内从未遇到过的重要挑战。
基于最近30多年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经验，许多人可能会产生金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认识，但事实远非如此。“一带一路”建设面临诸多非经济风险。主要有以下六个方面：
政治不稳定。经济增长改变了国家和地区间的均势，造成了国家内部和国家间的政治不稳定。在历史上，国家之间的贸易不仅带来了好处，而且造成了冲突。更经常的状况是，富国之间进行贸易战，穷国之间则容易发生暴力冲突。[3]
“一带一路”沿线的许多国家都存在国内政治不稳定状况。不要说目前的中东，就是东南亚、中亚、东欧一些国家也是如此。即使像希腊这样具有成熟政治制度的国家，政府的更替也严重影响了合作项目的开展，更遑论在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这些战火频仍的国家。
“文明冲突”与国家冲突交织。“一带一路”沿线伊斯兰教、佛教、印度教、基督教、犹太教并存交织，宗教在这些地区的大多数国家不仅是单纯信仰问题，而且是这些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生活的核心。这些地区因宗教信仰不同产生的国家和民族冲突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至今也未有平息的迹象。
反全球化者的压力。这个世界上，有数以亿万计的人们没有跟上全球化的进程，或者说受到了全球化进程的压倒性冲击，却没有掌握相关的工具与技能，或缺乏完善的基础设施，从而不能持续、有效地参与到各种创新与合作中去。他们通过充分的信息已经了解到身外的世界正在趋于全球化，但他们从未从全球化过程中得到任何好处。还有一些人充分利用了全球化提供的各种工具来反对全球化的进程，而不是支持它。“反全球化运动”势力极其庞大，虽然目前这个运动已经四分五裂，但仍然不容小觑。
实际上不仅是反全球化的非政府组织，某些国家的政府和民众对与中国实现互联互通也心存疑虑。原因在于他们能够销往中国的产品并不多，道路畅通只能使更多的中国商品流入他们的国家。一些国家的民众则担心大规模项目工程将改变他们的文化传统与生活方式，使他们陷入不可知的未来。
恐怖主义威胁。全球化使得一些文化迅速地繁荣起来，另一些文化却受到了威胁。当地的人们感觉到沮丧，甚至屈辱，加之市场化导致的不平等加剧，这些地区成为产生国际恐怖主义的土壤。宗教极端势力、民族分裂势力与暴力恐怖势力合流，成为“一带一路”沿线挥之不去的风险。
“我并不是说，当代恐怖主义是全球化的必然结果。……基地恐怖主义的起源有其特定的中东政治环境，这种环境以弱肉强食为特征，与全球化的区别很明显。”[4]
大国竞逐。由于世界主要经济体在结构上越来越相似而互补性渐弱，世界贸易变得比过去更具有竞争性，这种竞争会不可避免地演变为政治甚至军事上的竞争。事实上，近年来大国之间逐步加剧的经济和政治竞争，导致亚太区域合作的核心议题正偏离经济发展方向。美国战略东移，直接影响着亚太区域经济合作的进程。俄罗斯积极推进欧亚联盟，希望维持和提升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因此，妥善处理与美国、俄罗斯在亚太的关系，对于中国顺利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至关重要。
一哄而上。一些政府背景的企业或政府自身，为了追求政绩，一哄而上“走出去”，既缺乏对所在国的了解，又不对风险进行全面的科学评估，更没有足够的国际化人才支撑。这样的“走出去”，十之八九会造成投资失败，从而成为“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最大的内部风险。
[1] 习近平：《联通引领发展 伙伴聚焦合作——在“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东道主伙伴对话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11月9日。
[2] 〔西班牙〕胡安·巴勃罗·贾勒德纳、〔法〕埃里韦托·阿拉伍侯：《中国悄悄占领全世界》，谭家瑜译，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02页。
[3] 〔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修订版），周琪、张立平等译，新华出版社，2010年版，第195页、11页。
[4] 〔法〕多米尼克·莫伊西：《情感地缘政治学——恐惧、羞辱与希望的文化如何重塑我们的世界》，姚芸竹译，新华出版社，2010年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