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结论
以上论述,可以看出19世纪伊索寓言在华报刊中传播的轨迹:《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开晚清伊索寓言中译之先河,《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宣传、推广《意拾喻言》,《遐迩贯珍》设“喻言”专栏推广罗伯聃的《意拾喻言》,始有华人参与对其稍作修改润色。《中西闻见录》贯彻“寓言以娱目警心”的倡议,译介、改写其他伊索寓言;译者队伍壮大,有外籍传教士、使馆工作人员、华人基督教人士、清朝官员,但仍以外国人为主;“Fable”的“寓言”之译出于字典,而在《中西闻见录》上对其特点有界定,并有一批认同“寓言”之说的人展示“寓言”的实例,可以说是《中西闻见录》推动“Fable”的“寓言”之译走出字典,走进中国文学的视野。《万国公报》先继续以“寓言”之名,对《意拾喻言》进行润色、改写、仿写,并推出数以百计的本土创作寓言,译者队伍继续壮大,以华人为主,曹子渔成就最大。之后又原封不动地推出《意拾喻言》,其后报载寓言相对寥落,《万国公报》呈现给读者一个同时代其他报纸所不及的寓言译介与创作的剖面。同时凭借最大的发行量,中国国内最广的发行圈,向读者展示文学体裁名“喻言”与“寓言”之争分庭抗礼的局面,给以伊索寓言为主的西方寓言与当时华人创作的寓言提供一个对话的平台。
再看,自《意拾喻言》与报刊结缘后,一方面,报刊对伊索寓言的介绍从此有所依托,《意拾喻言》始终是报载伊索寓言的中流砥柱,当改写、创作寓言鱼龙混杂时,《意拾喻言》起到正本清源的作用;另一方面,《意拾喻言》通过报刊扩大影响,进军海外,本身因经手之人增加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伊索寓言借助晚清报刊,呈现出纷繁杂陈的局面,势必引起文人雅士的注意,所以我们看到了张赤山的《海国妙喻》,“Fable”是“寓言”抑或“喻言”的文体名称之争,在晚清报刊上旗鼓相当地博弈,甚至影响到当时诸多英汉字典上的注释,终将等来更具声望者一锤定音,所以我们看到林纾的《伊索寓言》。文学史上,博人眼球的多是一个个丰硕的成果,本文不在讨巧,絮絮叨叨只在理出果与果间千丝万缕的连线,能有助于知其所以然,甚幸。
[1] 吴淳邦,韩国崇实大学中文科教授,研究方向为东亚小说的翻译、交流与传播;高飞,韩国安山大学酒店观光系助教授、崇实大学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明清以来寓言文学在东亚的交流与传播。
[2] [意]利玛窦所著的《畸人十篇》的《阨琐伯氏论舌最佳》《阨琐伯氏论舌最丑》两篇记伊索替其主藏德氏(Xanthosw)采办宴席的逸事,论舌头可使朋友相交,敌国悦和,亦可使夫妻失和,国破家亡。并介绍伊索生平“阨琐伯氏,上古明士。不幸本国被伐,身为俘虏,鬻于藏德氏,时之闻人先达也,其门下弟子以千计”。这是迄今最早关于伊索生平的中文介绍。见(明)李之藻编《天学初函》,金陵大学藏万历天启刊本,台湾学生书局1965年版,第187—191页。
[3] 参见戈宝权《中外文学因缘——戈宝权比较文学论文集》,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第385—387页。
[4] 戈宝权:《中外文学因缘——戈宝权比较文学论文集》,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第389—401页。
[5] 《七克》中在引用的4则故事的开头都提到“《寓言》曰……”,这4则分别为《鸦狐》《众树议长》《蛙畏兔》《狮狐》皆属于伊索寓言。见[西]庞迪我《七克》,京都始胎大堂藏板(1643)1798重印版,卷一第21—22面;卷一第28—29面;卷四第23—24面;卷六第10—11面。
[6] 戈宝权:《中外文学因缘——戈宝权比较文学论文集》,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第437—436页。
[7] 关于《意拾喻言》可参考吴淳邦、高飞《19世纪Aesop's Fables中译本的研究——〈伊索寓言〉罗伯聃中译本的译介与传播》,《中国语文论译丛刊》2012年第30辑。
[8] 阿英编:《晚清文学丛钞·域外文学译文卷》第4册,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107页。阿英误把张赤山当作《海国妙喻》的译者,如果按照《序》中所言应改为辑录者张赤山。
[9] 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92页。
[10] 关于《察世俗每月统记传》的停刊时间为1821年抑或1822年,学界历来有所争议。学者蔡武、卓南生、叶再生、戈公振、范约翰都有其观点,本论文引述得到较多支持的“1821年停刊说”。[新加坡]卓南生:《中国近代报业发展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8页。
[11] 博爱者纂:《〈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序》,《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嘉庆乙亥年全卷)1815年,第1—3面。
[12] 关于《察世俗每月统记传》的相关研究可参见谭树林《〈察世俗每月统记传〉研究》,黄时鉴主编:《东西交流论谭》,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189—205页;以及赵晓兰、吴潮《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5—53页。
[13] William Milne,A Retrospect of the First Ten Years of the Protestant Mission to China,Malacca:the Anglo-Chinese Press,1820,p.277.
[14] 有所提及的仅见于颜瑞芳编著《清代伊索寓言汉译三种·导论》,(台湾)五南图书出版公司2011年版,第3页;[日]内田庆市《谈〈遐迩贯珍〉中的伊索寓言》,[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71页。
[15] 关于《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的介绍参见黄时鉴整理《〈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影印本导言》,《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3—35页。另见赵晓兰、吴潮著《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54—79页。
[16] 即罗伯聃、蒙昧先生合译,1838年出版的《意拾秘传》,为1840年出版《意拾喻言》之前身。
[17] 黄时鉴主编:《东西交流论谭》,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422页。
[18] 陈蒲清:《寓言文学理论·历史与应用》,(香港)骆驼出版社1992年版,第197—198页。
[19] 《趣味奇谈》见江介石、林兰编述《动物寓言与植物传说》,娄子匡编校,(台湾)东方文化供应社副刊1962年版,第3—5页。
[20] Mun Mooy Seen-Shang & Sloth,《意拾喻言》Esop's Fables,Canton:the Canton Press Office,1840,p.22.下同出处不另注释,仅后附书名及页数。
[21] 袁珂、周明编:《中国神话资料萃编》,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版,第6—9页。
[22] 关于《遐迩贯珍》的详细介绍可参见赵晓兰、吴潮《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93—117页。
[23] 自1840年罗伯聃中译伊索寓言——《意拾喻言》问世10余年后,于1853年更名为《伊娑菩喻言》,由上海施医院(仁济医院)刻板,麦都斯主管的墨海书馆印刷。《伊娑菩喻言》与《意拾喻言》比较,寓言数量由原来的82则减至73则;内容上作修改变动的约有31处。
[24] [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711页。
[25] [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下列举寓言后附页码,不再加注。
[26] 罗伯聃:《伊娑菩喻言》(上海施医院刻板),墨海书馆1853年版,第5面。下列举寓言不复加注,仅后附页码。
[27] Sir Roger L'Estrange,Fables of Aesop and Other Eminent Mythologists:With Morals and Reflections,London:A.Bettesworth,C.Hitch,etc.,1738,pp.217-218.内田庆氏对此也有所关注,见[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77页。
[28] [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95页。
[29] [日]松浦章、[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81页。
[30] 英国传教士艾约瑟是“伦敦宣教会三杰”之一,著名汉学家、翻译家,基督教文化宣教先驱,在华宣教历57年。英国传教士包尔腾是19世纪英国基督教圣公会来华宣教之先驱,北京同文馆首任总教习,香港维多利亚教区主教及圣保罗书院院长。
[31] 关于《中西闻见录》的详细介绍可参看王文兵《丁韪良与中国》,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年版,第191—224页。另见赵晓兰、吴潮《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08—215页。
[32] 《自序》见[美]丁韪良 《中西闻见录选编》,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32辑,(香港)文海出版社1985年版,第7页。
[33] “[美]丁韪良★”表示《中西闻见录》中并未标注作者是丁韪良,但是这些寓言收录于丁韪良主编的《中西闻见录选编》,根据王文兵提出的“实际上《中西闻见录选编》中的文章都是丁韪良所作”,故笔者在整理时标注“[美]丁韪良★”以示区别。见王文兵前揭书,第196页。
[34] 惠志道(John Wherry)又名惠志德,传教士,隶属美国北长老会,1864年来华传教,《圣经》深文理译本的负责人之一。
[35] 德微理亚(Jean Gabriel Deveria,1844—1899),法国人。1860年德微理亚进入法国外交部任随员,当年以学生身份来华从事翻译,先后在天津、福州的法国驻华领事馆任职,并从事汉学研究工作。1899年出版的《通报》杂志,整理并刊载了有关德微理亚的著作目录。
[36] 联芳(1835—1927),清朝大臣。字春卿,汉军镶白旗人,早年曾任驻俄国公使馆参赞,后经直隶总督李鸿章推荐,联芳留天津差委。以后,联芳供职于北洋政府,由李鸿章差遣;数年后回京在外务部任职,官外务部左侍郎;宣统二年(1910)授荆州将军。
[37] 丁韪良等编:《中西闻见录》第16号,1873年11月,京都施医院,第19面。下同出处不另注释,仅后附书名及页数。
[38] 王文兵:《丁韪良与中国》,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年版,第213页。
[39] Robert Morrison,A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in Three Parts.(Part Ⅲ),Macao:the Honorable 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1822,p.156.
[40] W.H.Medhurst,Sen,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 in Two volumes,Vol.1,ShangHae:the Mission Press,1847,p.543.
[41] W.Lobscheid,《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 with the Punti and Mandarin pronunciation),Hong Kong:Daily Press Office,1866,p.791。
[42] W.T.Morrison,《字语汇解——罗马字系宁波土话》(an Anglo-Chinese Vocabulary of the Ningpo Dialect),ShangHai: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1876,p.164。
[43] I.M.Condit,《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上海美华书馆,NewYork:Anerican Tract Society,1880,p.46。
[44] [德]罗存德原著,[日]井上哲次郎订增:《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ToKio:J.Fujimoto,16th Year Meiji(1884),p.487。
[45] Chinese Repository,Canton,Macao & Hong Kong,Vol.7,pp.103-104.
[46] 关于《万国公报》介绍见李玲《人境庐馆藏的〈万国公报〉之价值》,《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另见赵晓兰、吴潮《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58—205页。
[47] [美]林乐知主编:《万国公报》影印合订本,(台湾)华文书局1968年版,第1316页。
[48] 林乐知主编:《万国公报》,第391页。
[49] 此为林乐知主编《万国公报》,第420页,下同。不复标注出处。
[50] 第13、14则寓言台湾华文书局出版的《万国公报》影印合订本缺失,资料来源于上海图书馆扫描资料。
[51] 大美国圣经会:《新约全书》(官话),上海美华书馆铅版1872年版,第265面。
[52] 林纾等译:《伊索寓言》,商务印书馆1913年第8版,第16面。下同出处不另注释,仅后附书名及页数。
[53] 颜瑞芳编:《清代伊索寓言汉译三种》,(台湾)五南文化事业出版公司2011年版,第12页。
[54] [美]施约瑟(S.I.J.Schereschewsky)译:《旧约全书》,京都美华书院1874年版,第655页。
[55] 戈宝权:《中外文学因缘——戈宝权比较文学论文集》,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第444页。
[56] [日]稻田佐兵卫:《广告:北京官话/伊苏普喻言》,《东京日日新闻》,明治十二年(1879),4月24日。
[57] 因篇幅关系,又因《小孩月报》官话伊索寓言与图文并茂的特点值得深究,故另有论文详细论述,此文中仅有提及。
[58] 以上报刊发行销售数据分别来自[新加坡]卓南生《中国近代报业发展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72页;赵晓兰、吴潮《传教士中文报刊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6页;[英]理雅各《〈遐迩贯珍〉告止序》,松浦章等编著,第407页;方汉奇《中国新闻事业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47页;杨代春《〈万国公报〉与晚清中西文化交流》,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6页;又见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学史》,陕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29页;《万国公报》1876年第407期,第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