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华人史书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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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新史料”及其有意味的选择

水仙花(Sui Sin Far)及其作品,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实际上,在加拿大华人史写作中,一直存在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即早期可信史料的匮乏。具体而言,即在1858年至20世纪初期的历史区间内,鲜有中文史料保存下来,而英文史料,由于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的影响,难免带有“白人”的有色目光与趣味。这就意味着,历史学家在书写这一段历史时,很难找寻到充分的史料,所以推测与想象成了这一时期历史叙事的主流风格。当历史写作离开了史料的基石,而以想象为叙事的核心时,“历史的边界”必然将涵盖文学。事实上,水仙花的作品,除了学界所熟知的小说之外,还存有不少的新闻作品,甚至是研究性作品;即便是小说写作,其想象也是倾向于写实风格,更不必说其他作品所涵盖的历史意味了。总之,在笔者看来,水仙花的作品不仅是史料,还是历史本身,而它们在历史学中的缺席,很有可能是由于学科的偏见,以致束缚了历史边界的延展。

由于水仙花及其作品的历史性存在,以此为背景,成了笔者观照“历史的边界”的起点,但寻求历史学与文学的统一,并不是要刻意掩饰、遮蔽、模糊“历史的边界”,而是要在警惕历史学与文学同一的前提下,在承认二者差异的基础上,打破学科中心主义之于历史的束缚,进而在开放的视野之中重构历史的空间。基于此,并不是所有的文学作品,都可能具有特定的历史性。就加拿大华人史的具体语境而言,我所关注的文学作品,除了处于过去之中的水仙花、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等的作品之外,还有基于史料而在现实语境中进行创作的历史小说,比如张翎的《金山》《睡吧,芙洛,睡吧》、陈河的《沙捞越战事》、亦舒的《纵横四海》、葛亦凡的《他乡风雨》等;基于成长记忆,透过下一代视角来回顾华人历史的家族小说,如李群英的《残月楼》(Sky Lee,Disappearing Moon Cafe)、崔维新的《玉牡丹》(Wayson Choy,The Jade Peony)、方曼俏的《龙记咖啡馆的午夜》(Judy Fong Bates,Midnight at the Dragon Cafe)、郑霭玲的《妾的女儿》(Denise Chong,The Concubines Children)、玛德莲·邓的《确然书》(Madeleine Thien,Certainty)等。除了上述具有历史小说、家族小说特征的文学作品之外,还有一批以展现大陆新移民在加拿大生活历程的,具有一定时间长度的“现实小说”(它们与一般的现实小说不同之处在于,具有较大的时间长度,基本可以涵盖整个大陆新移民的移民历程,特别是《移民梦》:叙事时间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如贾葆蘅的《移民梦》、曾晓文的《移民岁月》等。

从1858年开始,迄今加拿大华人已走过一个半世纪的历程,但这一段历程就历史学而言,尚不能称之为长久,加之,加拿大华人在过去的边缘处境,致使与其相关的文献记载与史料留存有一定的限度。这也就意味着,加拿大华人史的写作,较容易成为一个“历史重写本”[15]。于是,“影响的焦虑”将促使历史学家在写作过程中,更着意在有限的史料中创造新的观点,或者发现新的视角,以致相互之间的参照与比较,将成为常态。基于这种历史学作品之间互文的常态性,笔者与传统的历史学写作有所不同,除了参照与比较之外,更是将这些历史学作品视为一种“新史料”进行解读与阐释,通过挖掘与窥探蕴藏其中的作家的声音,来重构一个与以往相较有所不同的加拿大华人史写作。

这些“新史料”大致有李东海的《加拿大华侨史》,许简邦的《加拿大华侨概况》,李胜生的《加拿大的华人与华人社会》,杰姆士·莫顿(James Morton)的《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的中国人》,魏安国(Edggar Wickberg)等人的《从中国到加拿大》,陈国贲的《烟与火:蒙特利尔的华人》,陈国贲、丹尼斯·郝丽主编的《挣脱枷锁:加拿大华人反对种族主义百年史》,黄昆章、吴金平的《加拿大华侨华人史》,李未醉的《加拿大华人社会内部的冲突与合作(1923—1999)》,黎全恩、丁果、贾葆蘅的《加拿大华侨移民史(1858—1966)》,David Chuenyan Lai(黎全恩)的 Chinatowns: Towns within Cities in Canada,Peter S.Li(李胜生)的 The Chinese in Canada(2nded),Anthony B.Chan 的 Gold Mountain等。

由于地理以及所聚焦问题的阈限,笔者很难在写作的过程中涉及所有的历史学作品和文学作品。这种主动地和被动地选择,让本书具有某种局限性,甚至会造成某种遗漏和疏忽,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视野和文本空间本身的有限性,这种研究的局限似乎也是不可避免的。这并不是开脱,而是一种郑重的提示:提醒自己,不可能将所有的问题,都在此刻一劳永逸地给予解答;明智的选择是,要有所聚焦,同时也要有所舍弃;尽量只做自己此时此刻能做的事情。也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文本大都具有某种代表性,而不是简单的显现。无论是公开出版,还是文化和语言的旅行,之所以能够选择它们,而不是另外一些,这本身就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文本现象。当然,认识到这一点,并不能否认疏忽与漏洞,却有可能主观地避免以偏概全的自大行为和心理,虽然还是有可能摆脱不了坐井观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