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这一天,双方舰队相互穿插,优势地位多次易手。战至下午,特龙普分队再次被英国舰队分割包围在下风,德·鲁伊特似乎感觉到了鲁伯特亲王和蒙克两支分队的貌合神离,因此不顾鲁伯特亲王上风分队的威胁,冒险回救特龙普分队,结果,已被打垮的特龙普分队重燃战斗意志,荷兰舰队对蒙克舰队后半部形成反包围,最终杀得蒙克舰队且战且退,一路朝西逃去,鲁伯特亲王分队随后也跟着朝西边逃了。恰在这时,海上起了一道浓雾,英国舰队逃进了浓雾中,荷兰舰队胜利返航。
斯普拉格
6月3日晚上,风向大约是西南方向稍稍偏南,英荷舰队一边竭力战地维修,一边挂出轻帆缓缓朝东方行进。6月4日早上,海面上浮起一层晨雾,多云,能见度不太好,英国舰队转向东南方前进,不久便瞭望到了荷兰舰队。
同时,荷兰方面也发现了敌军。德·鲁伊特召开作战会议,并在会上做了声情并茂的战前动员,重新布置了舰队编成,特龙普再次被安排为后卫分队。他恐怕不太高兴,昨天德·鲁伊特的“七省”号19点才归队,他因此得以暂时充当前卫,并且冲在最前面逼降了“王储”号,可他还没在交锋中过把瘾,前卫的位置就被夺了,再加上昨夜德·鲁伊特强令烧毁“王储”号的事情,他很有想法。
尽管如此,特龙普也只能接受德·鲁伊特的安排,而德·鲁伊特懂得胡萝卜加大棒的激励政策。6月2日,特龙普的分队在下风位置遭到英国舰队围攻,结果没有大型战舰当旗舰。现在,德·鲁伊特既然要求特龙普重回后卫位置,于是他给了根胡萝卜安抚特龙普——将自己分队中的66炮战列舰“乌特勒支之刃”号(Wapen van Utrecht)交给特龙普当旗舰。
“乌特勒支之刃”号
6月4日8点前后战场形势图
8点,英荷双方开始遭遇。
英国舰队朝东南方直插下来,可能由于早上还没散尽的海雾,荷兰人发现敌人和做出反应似乎都慢了半拍,结果,等到荷兰人组成战列线阵型时,英国舰队已经驶出荷兰舰队火炮的射程,双方未能交手。
如果按照惯例,对冲交锋双方往往会默契地等两队的队尾完全分开后再整队并顺次调头,开始下一轮冲锋。然而,英国舰队的前卫现在是鲁伯特亲王,谁带领前卫分队,谁实际上就是在引领舰队的行动。鲁伯特亲王拒绝与蒙克同乘“皇家查尔斯”号,他现在正好在领衔阵位上,整个舰队就唯他马首是瞻了。昨夜,鲁伯特亲王恐怕已经跟属下阿林、明格斯和斯普拉格安排好了,明格斯作为鲁伯特分队的前卫小队,今早看准时机和荷兰人争抢上风位置。于是,明格斯的小队一掠过荷兰舰队队尾,他就迫不及待转向了。
就这样,英国舰队顺次转向西,以最小角度贴风缓缓航行,企图与荷兰人争夺上风。明格斯甚至一度接近了荷兰舰队队尾,并朝荷兰战舰倾泻了一阵炮弹。不过荷兰人及时发现了英国的动作,赶紧转向南稍偏东,意图截断英国舰队。这时,风向就成了决定双方胜负的唯一因素。风向此时是西南偏南。这样一来,英国舰队就是在与风呈70—80度的夹角航行,属于贴风航行,航速提不上去。而荷兰舰队与风向大致呈90度,属于侧风航行,获得风的推力较为一般,但风也会推着荷兰战舰朝东北方偏航,正好插入到明格斯分队前进的路上。
结果,明格斯没能在这种交锋中超越到上风处,而是被德·鲁伊特的主分队拦住去路,范·内斯前卫小队成功超越到英国排头的明格斯小队上风处。
贴风航行
明格斯小队一头撞入的,是鹿特丹分队的德·利弗德小队,鹿特丹分队以范·内斯小队打头阵、德·利弗德小队居中,德·鲁伊特直辖小队殿后。德·利弗德坐镇“骑士”号大型双层甲板战舰。“骑士”号冲上去与明格斯的旗舰“胜利”号厮杀,同时围绕“骑士”号的该小队大小舰只一拥而上,对英国舰队的排头兵给予迎头痛击。
明格斯中将大约生于1620年,家里批发鞋子,家境较为富裕。在1648年以前,他似乎就已经在海军谋生路了。1653—1665年,他以海盗王的姿态为英国人所知,也令西班牙人恨之入骨。1655—1658年,英国和西班牙在加勒比地区的冲突公开化。但英国在加勒比地区的据点主要是牙买加岛,而牙买加岛四周隔海相望的向风群岛、背风群岛、中美洲地峡以及南美洲北部海岸尽是西班牙据点。跟英国人打,西班牙有太多要守护的地盘,兵力显得过于分散。而明格斯在牙买加总督的支持下,将活跃在加勒比海的英国籍海盗(Buccaneer)统领在一起,用铁腕手段对付犯上作乱、桀骜不驯的自己人,用绑架、恐吓和屠杀来惊吓散布在加勒比海域各据点的西班牙人。
当时,加勒比海这种无本生意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在海上打劫过往商船,杀人越货,即海盗,英文是“Pirate”。但当时通信技术落后,要在海上寻找目标只能靠漫无目的的巡航,要是一个星期都遇不上值得干一票的商船,海盗船上的粮草就要枯竭了。所以,当时真正的“海盗”是刚提到的“Buccaneer”,他们平时在陆地上捕猎牛羊晾晒、鞣制皮货,有机会就乘船去别国据点烧杀抢劫。明格斯带领的就是这样一群人。查尔斯复辟后,明格斯仍受到政府留用,再次被派往加勒比海。这次,英国和西班牙没有撕破脸,英国就暗地里破坏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殖民贸易活动。明格斯来势汹汹,他纠集了10艘海盗船,共1400多名海盗,包括日后声名狼藉的大海盗亨利·摩根(Henry Morgan)。他们的破坏行动比以前更加令人发指,甚至袭击了有重兵把守并带有海岸要塞的西班牙重镇,破城后劫掠数日,制造了屠城惨案。不过,明格斯也在这样的攻防战中身负重伤,于1664年返回英国疗养,1665年与荷兰开战后,他在鲁伯特麾下为海军中将。
17世纪的海盗
此刻,明格斯无所畏惧地站在“胜利”号后甲板上,气定神闲。“胜利”号和“骑士”号的交战距离不足50米,它们以最快的射速向对方倾泻着铁球、铁链、铁杆和子弹,露天甲板上的人一排排地被撂倒,轻伤者则坚持操作火炮和风帆。就在这时,一发步枪子弹击穿了明格斯中将的面颊,但他用手托着下巴,拒绝离开指挥岗位。几分钟后,76炮的“胜利”号用沉重的舷侧齐射把“骑士”号轰成了无法继续作战的废墟,随后“胜利”号坚持朝上风处运动,于是与德·弗里德小队的更多舰只纠缠在一起。这阵交火中,明格斯的脖子又被一发子弹擦过,子弹停在了他的肩膀里。他再也无法坚持,就被部下抬下了甲板。指挥权转到副官手中,副官马上命令桅杆已经部分受损的“胜利”号带领其小队转到下风处避让。
明格斯小队被挫败后,鲁伯特亲王与阿林的主小队就顶了上来,“皇家詹姆斯”号携带了2艘纵火船,已经瘫痪的“骑士”号成了活靶子,其中一艘成功撞了上去,开始自燃,熊熊大火随时可能吞噬“骑士”号。关键时刻,德·弗里德小队的一艘巡海快船冒着被大火烧及的危险冲上来,成功将已熊熊燃烧的英国纵火船拖离了“骑士”号。这艘巡海快船的船长在此役后自然得到了应有的荣誉和财富奖赏。混乱中,德·弗里德小队唯一的一艘纵火船跟拖带中的英国纵火船撞到一起,2艘纵火船立即成了一座谁都不敢靠近的浮动火盆,没有损毁到任何主力战舰就烧成了灰。
虽然“骑士”号没被大火烧,但立刻被拖回港了,德·弗里德在混乱中登上了一艘36炮的小战舰,名字和特龙普最后登上的那艘66炮战列舰一样,都是“乌特勒支之刃”号。由5个“海军部”分别负责设计建造的这些荷兰战舰,难免有重名的。
失去强力旗舰,群龙无首的德·弗里德小队此时要对阵羽翼丰满的鲁伯特亲王的前卫分队主小队,压力颇大。不过,德·鲁伊特直辖小队及时赶了上来,双方近距离展开了炮击战。滚滚白烟中,突然闪出一艘荷兰纵火船朝鲁伯特亲王的旗舰“皇家詹姆斯”号冲去。此时,“皇家詹姆斯”号在上风处,荷兰纵火船从下风朝上风冲,速度不会太快。万幸的是,刚才伴随“皇家詹姆斯”号的2艘纵火船只用了1艘去对付“骑士”号,剩下的1艘就奋不顾身与荷兰纵火船一起烧成了漂浮的大火盆——这样一来,战场上难得一见的2艘纵火船相互撞击然后一起燃烧的场景,相隔几分钟就发生了两次。
逃过了纵火船,鲁伯特亲王和“皇家詹姆斯”号还要面对下风处涌来的德·鲁伊特直辖小队。“皇家詹姆斯”号的火力输出惊人,竟没有一艘荷兰战舰敢冲上去近距离轰击,挡住其道路。于是,荷兰战列线被鲁伯特亲王冲开一个缺口,后续舰只马上鱼贯而入,突至荷兰战列线的上风处。鲁伯特亲王身后那些小战舰肯定和荷兰舰只在多处发生过激烈程度不一的交锋,但有鲁伯特亲王开道,它们都顺利抢至荷兰战列线的上风一侧。这样,德·鲁伊特的“七省”号以及后续的荷兰舰队就暂时被鲁伯特亲王切断了向南去的通路。
“七省”号是一艘大船,那一排排炮口、华丽的艉楼并不输于鲁伯特亲王的“皇家詹姆斯”号,它很快就像“皇家詹姆斯”号一样,从西去的英国战阵中冲开一条路到了英国战线南面。另一方面,刚才截断明格斯的去路、先头到达英国战线南面的范·内斯并没有一路向南,而是转弯朝东去,结果和德·鲁伊特带领的荷兰主力渐行渐远。
17世纪一等战舰的排排炮口
德·鲁伊特主分队的大部截断英国队形而南下后不久,蒙克主分队从德·鲁伊特分队的背后又截断了特龙普分队的去路,冲到了上风处。特龙普的阿姆斯特丹分队无奈地朝东方转向,和特德曼率领的英国后卫分队迎头顶撞。英国后卫分队的面前既有渐渐朝西方远去的友军帆影,也有朝东方迎头扑来的敌人,后卫分队想要跟随鲁伯特亲王和蒙克的航迹,就只能硬着头皮冲入敌人舰队中去,但各舰舰长都不知所措,阵型一时大乱,似乎会被敌军战阵分割包围在下风处然后被围殴。特龙普分队的3个小队此时都辨清了态势,一起朝英国后卫发起冲击,企图将它包围起来。形势突然危急了起来,处于上风处的蒙克和鲁伯特亲王能否及时调头回救呢?
蒙克和鲁伯特亲王分队各自独立完成了调头,这似乎透露出他们两人的分队分属各自的指挥。蒙克见特龙普分队各舰开始分头转向时,挂出了后桅杆的蓝旗:“各舰沿着我舰航迹尽快机动!”所以,蒙克舰队到底是同时还是顺次转向,没法界定,各舰都模仿旗舰,调头转到与特龙普分队相同的方向,朝东南方航行,做出准备回援特德曼后卫分队的姿态。与此同时,鲁伯特亲王的舰队由于已经超越到了特龙普分队、泽兰-弗里西亚分队的后方,就自动调头向东南溜去了。这样,鲁伯特亲王分队就成了应对荷兰主分队调头回援的有效威慑。
蒙克舰队转向后立刻就放出了纵火船,这说明他们注意到荷兰战阵中有机可乘。原来,昨天被特龙普当旗舰的“古达”号和另一艘战舰撞到了一起,缆绳桅杆相互纠缠,已无法灵活操纵。英国纵火船成功撞击了与“古达”号相撞的那艘荷兰战舰,将其焚毁,但桅杆遭到严重焚毁的“古达”号逃离了火海。不久后,“古达”号指挥官转移到有50炮的战舰“金狮子”号(Gouden Leeuw)上,但这艘船不属于特龙普的阿姆斯特丹分队,而是属于范·内斯小队。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特龙普分队和范·内斯小队会在此后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会合。
双方相互穿插,夺取上风位置
蒙克和鲁伯特亲王调头回救特德曼,荷兰各分队越来越分散割裂
总之,调头后,蒙克分队就不仅可与特德曼的后卫分队顺利会师,对特龙普分队也实现了反包围。特龙普分队和艾思璩前卫分队在交战第一日就交火,第二日的对冲炮击战中又总是最先交火。所以,这两支分队因遭到重创而毁灭或者脱队的战舰比比皆是,因此遭到蒙克的压迫后,特龙普只好向下风处逃避。
“七省”号顺风航行
蒙克和鲁伯特亲王这一系列机动成功将荷兰舰队切得四分五裂。战后修改战训的时候,他俩把这次机动作为范本,提出了从下风处攻击上风处敌军舰队的分割包围战法:“当敌舰队位于上风处时,我方舰队应该寻找机会,在下风处尾随敌舰队。我方前卫靠近到足够近距离后调头转向,分割敌舰队,然后需要再次转向,从而和下风侧的我方主力舰队夹攻敌阵线的一部分。我方后卫力量应伺机支援前卫和主队。”
这番教科书式的穿插、分割包围和局部夹攻是18世纪西欧各国海军军官和海战战术专家们梦寐以求的标准制胜模式。18世纪后期,随着欧陆各国特别是法国海军人员整体素质与英国海军的差距越来越大,英国开始主动寻找和制造这种一边倒的局面。眼下,在荷兰水手驾船、使舵、操帆、挽缆的业务素质均全面高于英国的情况下,英军在激烈、混乱的战场上只会偶尔遇到这样的机会,然后因势利导攫取战果。
为了巩固这个有利局面,蒙克分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后卫特德曼会合,然后重新整好队,方能把特龙普分队禁锢在下风处。会师和整队大约花了一个小时。而德·鲁伊特手下的力量此时已被大大分散,此刻跟着他南下的大约只有35—40艘战船。好在鹿特丹分队大部以及泽兰分队集中了荷兰舰队还能战斗的主要大船。
“金狮子”号
不过,范·内斯小队和德·鲁伊特分散了。范·内斯最先截断明格斯小队向西去的路,冲到英国战线南面,可能想循着平行对轰战术,决定朝东方前进。而德·鲁伊特成功切断英国战列线冲到英国人的南面时,鲁伯特亲王舰队已朝北方转向,所以他就顺势朝南方开进,预备和英国战线脱离后再整队调头重新开始那种约定俗成的对冲炮击战。结果,范·内斯支队和德·鲁伊特直辖分队就一个向东、一个向南,渐行渐远了。范·内斯于是决定放弃和德·鲁伊特会合,转而调头向东北去追此时已处在下风位置的英国明格斯小队。恰在此时,被蒙克包围的特龙普分队也朝下风处退避,和范·内斯的小队会合,这样就有20—25艘的战舰一起追击“胜利”号带领的明格斯小队。这支小队现在由明格斯的副官指挥。他见到追击之敌后没有继续向下风处逃跑,而是不断朝上风处做“之”字形机动,努力缩短和英国舰队的距离。“胜利”号带领的这支可能只有3—5艘战船的小队在英荷双方刚一交手时就遭到挫败而退向下风处,现在已远离主战场,特龙普和范·内斯的舰队一时也无法追上,反倒被牵制了几个小时,因此战后明格斯的这位副官受到嘉奖,被任命为一艘四等战舰的舰长,并在7年后升至舰队指挥官。
和特龙普阿姆斯特丹分队一起被英国人逼到下风东北面的还有德·弗里斯率领的弗里西亚分队,实际上这个分队比特龙普分队离正南下的德·鲁伊特更远。然而,德·弗里斯没有像范·内斯和特龙普一样去北边海域追击明格斯小队,而是努力朝上风处机动,绕到英国后卫的东方,意图南下和德·鲁伊特本队会合。
当然从最终战局来看,特龙普和范·内斯被三五艘已遭损坏的敌舰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对荷兰人没有好处。明格斯小队处在北边最下风,牵制特龙普和范·内斯的20多艘战船朝下风处渐行渐远,于是前来包围他们的蒙克舰队也逐渐朝下风东北面移动,只有独立行动的鲁伯特亲王舰队还在上风处。这样一来,一直南下并勉力贴风航向的德·鲁伊特主队就逐渐抢占了蒙克舰队的上风,并在后续的战斗中都牢牢把住了这一优势地位。
帆船朝上风处做“之”字航行
取得上风位置的德·鲁伊特大部队戗风转向,朝东北前进,意图与英国舰队过招。见此情景,蒙克的舰队放弃围攻特龙普和范·内斯,整队冲上来。这样,6月2日那种典型的、波澜不惊的对冲炮击战再次上演。在这些对冲中,鲁伯特亲王分队似乎一直在蒙克舰队后面,但种种迹象好像也提示,两支舰队实际上没有紧紧相接,始终处于分离状态。
初次交锋时大约是在中午,一共进行了3次交锋,最后一次交锋是在15点左右。三次交锋中,德·鲁伊特都注意保持在上风位置,英国也没有再冒险。根据蒙克分队约旦中将的描述,这3次交锋中,荷兰舰队一直位于上风处,英国舰队位于下风处,这显示双方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当两支战列线单纵队的首舰照面时,为了方便在中远距离炮击对方,它们都会不约而同朝下风处转向,努力让船体侧面的大炮对着对方的船头。这样一来,后续船只按照单纵队战列线队形的基本规则,也会跟着稍稍转向。
这时,海上风浪逐渐增强。处于下风位置的英国可以安全打开下层甲板的炮门使用重炮。所以在交锋中,英国舰队努力靠近荷兰舰队,但德·鲁伊特始终保持着距离,努力维持在上风处。有时,荷兰的炮弹打高了,从英国战舰桅杆顶上飞过去。这时英国就知道距离过远,不予还击——这实在是出于无奈,因为蒙克舰队大部分船只的弹药都已告罄。英国的额定弹药量本来就不高,每门炮只有40发炮弹,连续两三天的炮战基本耗尽了弹药。实际上,为了应对这场可能要爆发的大战,海军部在舰队5月26日拔锚之前紧急拨了一批额外的弹药,如果搭载上的话,每门大炮可以分到50发。可惜英国战船吃水深、船底比较窄,底舱找不到安全存放额外弹药的地方,看来英国舰队的额外弹药应该不在船上。荷兰战船吃水浅,底舱可以设置大火药库,再加上荷兰炮较小,炮弹和火药的体积小。结果荷兰没有出现弹药告罄的情况。
耐人寻味的是,鲁伯特亲王舰队应该弹药充足,却似乎只愿充当蒙克舰队的陪衬。没有资料记载它们奋力炮击荷兰人,鲁伯特亲王这时有没有与德·鲁伊特本队对冲攻击都成了疑问。但不管怎样,只要鲁伯特亲王这支能与德·鲁伊特大部队争夺上风的舰队存在,德·鲁伊特就会被牵制住。
其实,德·鲁伊特在等,而且等得越来越不耐烦。他不能和英国人接战,因为他手里已经战损的战舰不能同时与蒙克和鲁伯特的舰队抗衡。即使此刻只有蒙克舰队,也是种威胁。实际上,独立的鲁伯特舰队在第三次交锋结束时已经从下风处冲了上来,与德·鲁伊特舰队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炮击战距离,完全可以与其争夺上风位置了。
令德·鲁伊特稍感欣慰的是,弗里西亚分队经过4个小时的“之”字航行,终于与自己会合了。这样,他面对向他靠近的鲁伯特亲王舰队,就有了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但他还是在等,因为在下风处,特龙普和范·内斯还执迷不悟地追着明格斯小队。如果这时发动总攻,英国舰队又可以再次以优势兵力包围特龙普。所以,德·鲁伊特强迫自己继续等下去。
战舰底舱里的火药库
这时是15点左右,明格斯小队终于回到了蒙克主队,被明格斯小队牵着鼻子走的特龙普和范·内斯似乎看不到面前的危险,一直追赶着“胜利”号,将主动投入蒙克的怀抱。见此情形,蒙克主力调头向东,朝他们扑上去,德·鲁伊特等待的会师似乎永远不会实现了,6月2日的悲剧似乎要再次上演。而且,德·鲁伊特舰队附近还有鲁伯特亲王至少20艘崭新的大型战舰剑拔弩张。
容不得德·鲁伊特有思考的时间,蒙克和特德曼的大部队已经冲到了范·内斯和特龙普的跟前。蒙克旗舰“皇家查尔斯”号位列战列线靠近排头的位置,首先朝下风处放出一艘纵火船,纵火船全速顺风而下,船头直指范·内斯的旗舰“赫拉尔兹贝亨”号。虽然英国人战后报告称他们焚毁了这艘大船,实际上“赫拉尔兹贝亨”号及时规避,纵火船最终错过了目标。不过,纵火船的出现使特龙普和范·内斯慌不择路地避让,一时阵型大乱,舰只相互撞击的不在少数。
同时,经过此处的每艘英国战船都会倾泻出最后剩余的火力。不久,这些挨揍的荷兰船只中就有不少桅杆倒塌,只能在风浪中随波摇曳着。特龙普的旗舰“乌特勒支之刃”号被“皇家凯瑟琳”号的一轮齐射打得丧失了战斗力。特龙普这下已没有旗舰可以更换,只能一路向东,朝荷兰逃去,再也没有回到指挥岗位上。
虽然英国方面后来的官方文件称俘虏了许多敌舰,甚至俘虏了荷兰舰长,但荷兰方面的材料无法证实这一描述,至少没有查到有被俘虏的舰长。而且,蒙克是严厉禁止麾下的战舰擅自脱队去俘虏瘫痪的荷兰战舰的。但有一艘46炮的荷兰战舰在丧失战斗力后,水手确实曾对冲来的英国战舰降下战旗,似乎是担心英国击沉该舰。
这时的蒙克似乎觉得已经胜券在握。只要他继续维持朝东方追击的纵队队形,特龙普和范·内斯的残存战斗力就不能与德·鲁伊特会合,他们只好一路向东逃回荷兰。这时,如果德·鲁伊特敢于放弃上风优势位置,袭击下风处的蒙克大部队驰援特龙普,那么鲁伯特亲王就可以横陈在德·鲁伊特的上风处,伺机和蒙克合围德·鲁伊特。而此时因为特龙普和范·内斯的20多艘战舰已经遭到重创,德·鲁伊特的数量优势完全没了,反而遭到两面夹攻。这样一来,英国的重炮威力,尤其是鲁伯特亲王麾下未及发挥战力的那些战船火力,就可以在这决定性的一击中充分表现出来了。反过来,如果德·鲁伊特拼死一搏,弃特龙普和范·内斯于不顾,用数量优势的兵力围攻鲁伯特亲王舰队,那么鲁伯特舰队就可以顺风而下,与蒙克舰队会合,而英国舰队下风处的特龙普和范·内斯分队则仍然不能和德·鲁伊特合并,而且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
等待4个多小时后,会师的希望不到几分钟就在英国摧枯拉朽的炮火面前土崩瓦解。3海里外,德·鲁伊特大致上可以分辨出眼前的景象了。他事后说自己绝没想到特龙普和范·内斯的分队会败得这么快——当时占据他脑海的只有一句话,这下完了。他不知道再拼一把会挽回一点局面,还是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于是,他和泽兰-弗里西亚分队进行商讨,因为情况紧急,双方采用旗舰相互靠近,然后找几个大嗓门的水手隔空喊话的办法。对方表示:“还等什么!集中我们所剩的一切力量扑过去吧!一定要救!”
于是,德·鲁伊特从与鲁伯特亲王舰队的炮击中撤出来,等亲王舰队的队尾和荷兰主力舰队分开一点距离,就全速朝东北方向顺风而下。德·鲁伊特就这样拱手把上风位置送给了鲁伯特亲王。这一行为不得不说有些鲁莽,很有可能被英国两支舰队两面夹击。决定顺风而下时,德·鲁伊特恐怕会担忧:一会与蒙克交手时,也许会遭到来自上风位置敌人的打击。他打算怎么应付这种棘手问题,我们不知道,因为历史没有安排他遭受这样的灾难——鲁伯特亲王竟然放任他朝蒙克舰队扑去而没做任何回应。
德·鲁伊特最后逆转战局
根据战后的官方叙述,当看到德·鲁伊特顺风朝东南奔去时,鲁伯特亲王知道德·鲁伊特已处境不妙。在他看来,德·鲁伊特如果比较稳重,那其此刻的飞奔肯定是逃跑,逃去与特龙普、范·内斯会合后奔向荷兰海岸。于是,他的舰队就停下来修理刚才和德·鲁伊特交手时损伤的桅杆。根据英国战后的公开文件,“皇家詹姆斯”号桅杆帆缆受损相当严重。
与此同时,蒙克和特德曼在重创特龙普和范·内斯后,也认为战斗结束,英国已经胜利了,所以当他们看到德·鲁伊特转向朝下风处冲来,也认为其正在逃跑。于是,蒙克约30艘战舰组成的战线慢慢顺次转向朝西准备返航。
就在这时,已经靠近蒙克舰队的德·鲁伊特舰队与蒙克舰队一起转向西方,并开始炮击。这让弹药所剩无几的英国主力舰队落到了挨揍的境地。而此时桅杆受损严重的“皇家詹姆斯”号继续原地维修,亲王麾下弹药充足的战舰则跟着旗舰,没有驰援蒙克舰队。
对鲁伯特亲王的这一举措,时人没有留下太多评论,毕竟鲁伯特亲王是贵胄,不是一般的贵族。也有保留至今的关于这件事的评论材料,不过没署名。材料对鲁伯特亲王的批判也集中在他不主动去支援下风的蒙克舰队这一点上。而英国官方则这样为其开脱:“鲁伯特亲王坐镇的‘皇家詹姆斯’号三根桅杆悉数倾颓,无法机动,丧失了战斗力,僚舰只能跟着该舰一起趴窝。”当事人的心理动机似乎永远无法得知了。
作为国王查尔斯二世姑妈的儿子,鲁伯特亲王没有王位继承权,加上他性格不稳定,国王不放心他一个人担任舰队指挥。国王的亲弟弟约克公爵有皇位继承权,而且是国王唯一的继承人,性格也适合充当指挥官,所以在罗斯托夫大战中国王委派他指挥,只因担心他的安危,才责令他此后留在岸上。
6月1日至4日的这场大战过去没多久,鲁伯特亲王的战训修订就增补了这样一条:指挥官在原旗舰机动力受损,不能再担任旗舰领头职责时,必须离开该舰,转移到更合适的战舰上去。这算是他对这场大战中自己的失误做了及时修补。
鲁伯特亲王按兵不动,这样一来大战的形势便瞬间逆转。此时,蒙克的“皇家查尔斯”号正带领英国舰队回航,这30多艘战船徐徐西行,大多是在勉力前进,很多受到重创的舰只已渐渐落到了后面。于是,德·鲁伊特舰队的攻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这些老弱病残头上,它们对荷兰人突然发起的攻势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子吓破了胆。
蒙克身边此时站着6月2日中午前来通报鲁伯特舰队信息的两位青年贵族,一位是第二次英荷争霸战中频繁露面的“外交家”,经常作为信使穿梭于友军、外国盟军之间。对这时蒙克舰队的反应,他自然是站在指挥官立场的。他写道:“我们舰队不少舰长都吓得丢了魂,他们的小战舰纷纷朝下风处规避,只剩司令官的旗舰‘皇家查尔斯’号面对着敌人,福尔摩斯的‘反抗’号仍坚守在司令官旗舰附近,给予我们支持。”此时,福尔摩斯的火药已经见底,一艘荷兰战船鲁莽地冲上来,其水手大喊:“你们还有火药吗?”实际上是在劝降,面对这等侮辱,福尔摩斯夺过旁边士兵的火绳枪,一枪打死了对面的荷兰舰长。这似乎也体现了当时战场上的骑士风度:在面对面的近距离作战中,狙击对方舰长不是堂堂正正的打法,除非对方侮辱了你。
除了福尔摩斯的“反抗”号,贴身护卫“皇家查尔斯”号的“费尔法克斯”号以及2艘克伦威尔共和时期的老舰也没有惊惶脱队,留在“皇家查尔斯”号周围防卫荷兰人,这些战舰的官兵战后都受到了特别嘉奖。
一时站稳了脚跟的蒙克并没有调头去回救那些且战且退的老弱病残,而是一路向西逃窜。对此,那位“外交家”的描述是:“‘皇家查尔斯’号迎风这一侧的水下船体被打了两个大洞,位置靠近火药库。此外,本舰的三根桅杆都不同程度受损,我们只好把帆桁落到甲板上来,这让本舰没有办法调头向东去救援那些跟班的战舰。”根据这个描述,蒙克不敢调头的主要理由是战舰遇到了处于下风位置炮战时常遇到的难题,从技术角度看似乎十分站得住脚。6月2日傍晚遭重创沉没的小战舰“黑鹰”号就是因为努力从下风位置回归本队的路上不停遭到荷兰炮击,结果迎风扬起的水下船体被打出很多大洞,当战舰转向后,因大量进水不能控制,船才沉没的。不过“皇家查尔斯”号才被打出两个洞,这样的大船储备浮力很大,通过水泵抽水控制进水也能安全逃回泰晤士河口锚地。这样看来,这位“外交家”对战术细节的理解还不太深入,要把这番理由说得更加圆一些,应该说:“船体水下部分被打出两个大洞,靠近火药库,虽然本舰并没有沉没的危险,但现在火药所剩无几,必须妥善保存,如果受潮,那样本舰的战斗力将无法维系,所以本舰不得不继续保持西去的航线,以在风力下维持船体倾斜,这样船底的破洞才能维持在水线以上。”
其实蒙克此刻的问题跟鲁伯特亲王一样,如果想要继续指挥,完全可以转移指挥旗。战后,修订的战训被加上了强制性更换旗舰这条,看来英国决策层在战后对战斗中的失误进行了总结。
没有蒙克回救,被撇在身后的那些老弱病残只能自求多福了,因为它们正被荷兰人两面夹攻——见德·鲁伊特大军杀到,刚才还被打得落花流水,似乎已彻底认输的特龙普分队又重新排成战列线,阻止英国人继续向下风处逃窜,同时范·内斯分队也重整旗鼓调头朝西杀回来。特龙普分队那艘主动向英国人投降的小战舰被重新夺回。夺回该舰的荷兰水兵们在甲板上找不到该舰水手,原来水手全都跑到底舱里去了,此时已酩酊大醉。他们已认命,想到以后恐怕有一两年都要被当作战俘看押起来,没有酒喝,现在能做的就是跑去底舱把那里存放的一桶桶酒喝光。
17世纪的水手大都目不识丁,满口污言秽语,工作之余以酗酒赌博斗殴为乐,稍微有点富余的薪水就挥霍在港口酒吧的女人身上了。当时除了军官,似乎没有人能留下战场的文字记录,可见这些人的文化水平之低。在战舰上,似乎只有刑罚才能约束他们遵守纪律、认真干活。在今天看来,这些人简直跟兵痞和罪犯一样。
实际上,当时社会大众大多是匍匐在少数贵族脚下的群氓,识字率很低,薪酬也不足以维持基本需要,而且各国之间战争频繁。在这种环境下,普通人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时肉体上的快乐能让他们忘乎所以。时人都把在海上混饭吃的看作亡命之徒、江洋大盗,后来随着海军战略地位的提高,越来越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甚至贵族成为海军军官。到19世纪中叶,随着工业革命让普通人享受到的物质越来越丰富,水手们也不甘心再充当“牲口”,一支自上而下专业素养和教育水平都很高的专业队伍从此成了海军的最重要特征。而在四日海战时,真正愿意为荣誉而战的恐怕只有舰长和舰队指挥官们。
优布就是这样一位指挥官,他的旗舰“鲁伯特”号恰好在败逃的蒙克舰队中。“鲁伯特”号是新造的三等战舰,身型比那些舰龄十年以上的一等、二等战舰小一点儿,搭载了32磅“半加农”炮作为下层炮甲板的主炮。该舰在连续几天的作战中桅杆已经受损,在2艘荷兰战舰的追击下,很快就被包围,但因该舰火力凶猛,最终得以突围。
由于荷兰战舰的桅杆帆具也多有损伤,无法有效压迫和包围对手,因此大部分败逃的英国战舰仍能够维持松散而略显混乱的长蛇阵。尽管双方战船看起来都满身疮痍,但占据优势那一方依然有机会发财。尽管洛斯托夫大败后,荷兰法办了一些临阵脱队的责任人,这四天的战斗中仍出现了擅自脱队、拉着战利品回港或者追击落单敌舰的情况。恐怕德·鲁伊特对阵中纪律仍然颇有微词,但眼看大量英国战舰跛脚前行,此刻他的命令抵不过传统习俗,他麾下的各指挥官和舰长纷纷离开战线,去下风处试图俘获英国战船。
这种打破阵型的全面追击让德·鲁伊特很无奈。荷兰海军部和大小造船厂愿意按照俘获舰的市场价进行收购。俘获的舰只已被打得满身破洞,还能继续使用吗?其实,当时用来对付敌舰船体的实心球形铸铁炮弹,对船体的破坏只是局部的,就算一艘战船的一侧船体被打了几十个破洞,船体结构仍然不会受到什么破坏,只要换几根受损的结构件,把局部的内外船壳打上补丁就可以继续使用了。实际上,就算没有战火洗礼,单在海上跑一年,船体各种构件也会在大风大浪的摧残下错动、受潮,于是也需要更换。所以只要还能从战场安全拖带回来的战舰,船体结构基本没啥大问题,可以卖个好价钱。而英国的青铜加农炮更是紧俏商品,因此就不难理解特龙普对德·鲁伊特焚毁“王储”号的气愤了。
不过,一共只有4艘英国战舰成了俘虏。6月3日傍晚从泰晤士河口锚地派来的那3艘支援战舰中,有一艘是之前俘虏自葡萄牙的战利品,这艘船只能算是老旧的武装商船,加上操作人员都是不习惯水战的陆军士兵,该船被德·鲁伊特直辖小队的“瓦瑟纳尔”号(Warsenaar)跳帮俘获。值得注意的是,此时这艘荷兰战舰位于蒙克的下风处,也就是说,该舰实际上穿越了名存实亡的英国战列线纵队。这种鲁莽行为在开战时会自取灭亡,现在却成了赢取功名和财富的大好时机。由此也可见英国舰队已疲惫到极点,与溃退无异。蒙克留下的记录甚至还提到了这艘葡萄牙武装商船,是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被荷兰战船拿捕的。荷兰这方面的记录也高傲地记述道:“敌人指挥官在‘皇家查尔斯’号上眼睁睁看着一艘战船落入我方包围并被俘虏。”
另1艘俘虏船是6月1日战斗刚一打响时,曾遭到特龙普分队集火轰击的“丁香树”号,这本是英国人俘虏的一艘荷兰船。被俘的“黑牛”号(HMS Black Bull)舰长在该舰被俘时已阵亡;54炮的“埃塞克斯”号(HMS Essex)迎风一侧的水下船体中弹,为了控制进水,只好停下来堵漏,结果被航行在侧后方的“黑牛”号撞上,2艘船的桅杆缆绳完全缠绕在一起,都没法行动。
德·鲁伊特手下一艘战舰赶紧扑上去,俘获了2艘船。当他心满意足留下少数看守,准备扑向下一个猎物时,英国水手准备夺回战舰,旋即又被路过的另一艘荷兰战舰压制。战后这个成果是如何分配的,不得而知。“埃塞克斯”号的舰长虽然没有阵亡,但已受重伤,被属下抬下甲板了。他一侧太阳穴下方中弹,铅弹擦着颅脑的底部,斜向打进去,留在了喉咙里。这名生命力顽强的舰长在“埃塞克斯”号第二次被彻底征服后渐渐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叫嚣着要点燃火药库炸毁该舰,可惜这时火药库已有荷兰人重兵把守。
这名舰长恢复意识后被架上一艘小船,过驳到某艘荷兰战舰甲板上,盖着一片破布。他要求外科医生治疗的呼声“没人搭理”。荷兰人在回国途中(约三天)没有给他饭吃,任凭他在伤痛折磨下渐渐失去意识。上岸后他被送到医院,竟然醒了过来。根据荷兰方面的记录,航渡中,这名舰长心情不好,先后两次企图跳海自尽,其中一次他成功跳进海里,荷兰人赶紧用操作舰载艇的大铁钩子把他捞了起来。这种状态下,他无法配合手术治疗,而三天不吃饭也是他在绝食。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第二次英荷战争结束后,这名舰长作为战俘返回英国,被塑造成坚贞不屈的英雄,受封骑士,并继续作为舰长和小分队指挥官为海军服务。
韦德的战场速写“瓦瑟纳尔”号,侧面有30多个破洞,船尾横插的红色或者蓝色圣乔治战旗就是俘获自武装商船的
“埃塞克斯”号
此外,“皇家查尔斯”号上一位青年贵族通信员还发现1艘英国战船被荷兰俘虏后被重新夺回。战后,在没有殉职的英国舰长中,四等战舰“肯特”号(HMS Kent)舰长受到了开除海军、永不再起用的处分。所以这艘重新被夺回的战船可能是“肯特”号。这位临战怯懦的舰长没有遭到军法处置,可能是有一定的背景。
于是,4艘英舰被俘,蒙克一路西逃。如果德·鲁伊特稳健守成,战局会怎样呢?实际上对他的功绩、职业荣誉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首先,他已完成战略目标——暂时夺取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英国舰队大部已受重伤,而荷兰尚有三四十艘可以继续作战的战船。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英吉利海峡就可以向荷兰东印度武装商船队开放了,这些大船底舱里的香料以及从中国弄来的丝绸、瓷器、黄金是荷兰国运的基石。这段时间,英国人只能加班加点在港内维修战舰。其次,丢弃特龙普和范·内斯不顾,造成的损失完全可以接受,也就是四五艘小战船会成为俘虏。第三,与特龙普等之间的嫌隙不会缩小,因为他已经烧毁了“王储”号,特龙普不会因为他的回救就转变态度。
不过,战场上的德·鲁伊特不会想这些。可以说,海军指挥官既要能在枪林弹雨中冷静思考,根据现场情况合理决策,又不能成为利己主义者,要有国家荣誉和职业荣誉,从而引领官兵夺取胜利。这场交战结尾时的勇猛冲锋算是德·鲁伊特生涯中可圈可点的胜利。
19点左右,德·鲁伊特还横陈在蒙克和鲁伯特亲王舰队之间,阻挠他们合并,而蒙克和鲁伯特亲王似乎都没有心情反抗。根据荷兰人的记述,这时海上降下一道浓雾,蒙克逃进浓雾里,德·鲁伊特就发射信号炮,召唤所有荷兰战舰回航。他可能觉得眼下的局面再维持下去没什么意义。四日海战于是就这样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