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虫行(二十)
无名殿前,银杏树下,玄起抱着白狐躺在藤椅上安睡,这个时候,亦缺小心翼翼的遛到玄起身边,伸手偷他的阴阳双鱼玉佩,却在她要得手时,被他怀里的白狐撞开了......
“小白!你这个叛徒,白喂你那么多好吃的!”亦缺气急败坏。
玄起淡淡一笑,回应亦缺道:“它是我的,你就算把命给它,它也不会对你忠心的。”
“呵......两只狐狸,狡猾得很!”亦缺站起身来,瞥了玄起一眼。
玄起则不以为然,他微笑着对亦缺说:“我今日算了一卦,天剑门将有大难,你要不要去搭救那个赠你花瓣的人?”
亦缺脸忽然发烫:“师父,你说什么呢!我早把那花瓣扔了!”
玄起笑笑逗趣道:“那是风把花瓣又送回你手里了?”
“你......你是不是偷看我了?”亦缺说着扬手要打那玄起,玄起即刻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微笑着:“恼羞成怒,就是真的了......”
“你讨厌!”亦缺甩手转身,负气不看他。
玄起正色道:“林锋雪乃当世豪杰,人又玉树临风,你有倾慕之心并不奇怪,只是他纵使再强大,相对于阴险的寒雁还是太弱了......你若心中有牵挂,便提早去看看吧。”
亦缺未言语,玄起索性闭目养神,许久,庭院里突然安静了,他睁开眼睛,看了身边空无一人,亦缺还是去了。
玄起微笑着抚摸着白狐,他自言自语:“阴阳卦起,我就是操纵命运的那双手......”
没有寒声,行军不整,再加上十万大军攻入天剑门的方向,天剑门定会有所察觉,必会提前防备。于是寒雁吩咐悯天司弟子暗中潜入风鳞野,就近调动雪国府的高手前往天剑门。
亦缺溜进天剑门,她行如影动如风,没有人察觉。
林锋雪独自站在问剑台,微微低着头,口鼻散出的白雾微微扭动着,晨光倾洒,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白衣揽光,玉树一般。
亦缺出现在他身后,林锋雪早已出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若不是她躲的快,定会人头落地。
“你都不看看是谁就下手?”亦缺绕去他身前,平复着紧张的心绪。
“陌生人,有什么好看的?”林锋雪心绪不佳,他看待亦缺就同脚下的石头一般。
亦缺顿时怒从心起:“好,我是陌生人。”亦缺怒将手中花瓣揉碎丢在地上,“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花瓣落地,沾染尘泥,亦缺转身欲走,林锋雪忽然叫住她:“你这次来,是给我什么警告的?”
“警告倒谈不上,你自己提前准备后事,给天剑门收尸吧!”亦缺毒言道。
“你什么意思?”林锋雪抬眼看着亦缺的背影问道。
亦缺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愤怒转身对他说:“寒雁要攻打天剑门了......”
“为什么?”林锋雪质疑着。
“原因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太自负。他攻打,定会将天剑门夷为平地的。你的剑法高超难寻敌手,但是,寒雁动的是大半个江湖和强兵铁骑,你就算再厉害,能一个人对抗数以万计的人吗?而且,据我所知,寒雁是个用毒香的高手,他还未到,毒香就先到了,也许,你都没有与之一战的机会.......”
“你很了解他?”
“我才不了解他!这都是我师父跟我说的!”她急忙解释着。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林锋雪在心里竖起戒备,却表面松弛的面对亦缺。
“我师父叫我帮你的!”亦缺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她说了慌,明明是她自己愿意来的。
“你师父为什么要帮我?”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先活下来,再去追根问底吧!”亦缺说完,轻功离开了。她飞落风鳞野一处山坡下,手捏一朵风鳞花倚靠山坡之下,心中紧张又气愤着:“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亦缺捏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着:“我没有变样子啊?”想起林锋雪轻浮吻她的那一下,她就觉得羞怒不已,“我真不该来!”
就算她不住的抱怨,但是她还是藏在山坡下,没走。
黎凡带领千余弟子宛如黑鸦一般飞出悯天司,云川野瞬间笼罩着垂天之黑云。
为了江湖霸主之位,黎凡片刻都不能等......
天剑门方圆百里的雪国府高手全部出动,那些都是寒雁亲自挑选的以一敌百的高手。
亦缺躺在地上,听见地动之声越来越近......
她忙起身奔向天剑门,跑着跑着,只觉得周身酸软,她不得不停下依靠着一株枯树休息片刻,她缓缓抬头,见风鳞野上,有一俊朗身姿出现在风鳞野,他一身黑衣,缓缓向天剑门走去,亦缺使劲揉揉眼睛,盯着那人的去向,忽然他慢慢回头看向亦缺的方向,亦缺一时慌乱忙躲去枯树后,而那个黑衣人如一鬼魅之影般出现在她身后。
亦缺顿感浑身无力,她倚靠着枯树滑坐在地:“你是谁,为何来此?”
黑衣人缓缓靠近亦缺,亦缺那还未愈合的伤口散出淡淡血气,黑衣人直起身一个闪身离开了,亦缺轻轻晃晃脑袋,可是她什么也看不清了:“不能睡......”她在和自己对抗,奈何那香味太浓烈,她没能撑住。一道寒光骤然出现,它卷过亦缺的身体,而后枯树下空空如也......
天剑门弟子依照林锋雪嘱托早已将天剑门戒严,守卫城门的弟子见一黑衣人诡异的出现,腰间还坠着雪玉,便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过黑衣人并不屑于与这些小喽啰纠缠,他一个闪身冲过人群,轻功越过城墙,直入问剑台。他所过之处,寒气如刀,毒香如刺,很多人未战先败了......
林锋雪看着这鬼魅般的男人向他靠近,这男人一身黑衣裹的严严实实,除了雪玉,不肯露出任何可以判断他身份的东西。
“悯天司......”林锋雪的剑已出窍,剑格上的白羽随风而动,黑衣人看到了那白羽,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那白羽他认得,是白鸾之羽......
“为什么不学洪鬼帮退出江湖,或随悯天司归顺雪国?”黑衣人冷漠相问。
“世人如草木,剑是帮他们说话的东西......天剑门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便可屹立于世。”
“你的剑帮不了任何人。”黑衣人阴狠着。
花羽剑出,剑影从天而降,如笼困住黑衣人,花瓣如刃席卷着风向黑衣人靠近着,黑衣人凌视林锋雪,周身气息涌起,花与剑影好似改变了方向......黑衣人就淡然的站在那里,好似沉积几百年力量,他虽拥有着人的躯壳,可是他所炼得的武功却已经超脱了人本身......林锋雪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功法。
黑衣人缓缓向林锋雪走近,可是一向以剑术骄傲的林锋雪,此刻竟然半分力气也使不出。那个姑娘说的对,寒雁善用毒香,他既然准备剿灭天剑门就一定会用毒香,毒香一出,他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机会。
黑衣人停在林锋雪面前,林锋雪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挤压着他的心脏,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那鲜血沾在他的白衣上,太过显眼。
“听说,你的剑术从未败过......”黑衣人冷漠着说着讥讽之词。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抓紧林锋雪的胳膊带着他飞落天剑门最高之处铁石宫,此刻,雪国府高手和悯天司弟子都已赶到了天剑门,天剑门弟子与来者厮杀,瞬间,血染风鳞花......
狂风怒长林,血灌万木枯。剑气狂,雨刺狼,骨血铺野岗。
来者摧枯拉朽碾碎了天剑门......
林锋雪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一动不能动,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是悯天司宗主。名动天下的天剑门不过徒有虚名,你的剑法很美,不过它就是你们这般无能之人的玩具而已。”黑衣人紧紧握着他的肩,仿佛有一股冰凉刺骨的力量纵穿林锋雪的身体,他苦心修炼二十年的武功随着那股力量的侵入而消失无踪......他只能愤恨的看着黑衣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与此同时,他引以为傲的花羽剑,被黑衣人夺过,以掌心祭出的内力摧毁了......
黑衣人将他轻轻退下铁石宫,与满地的天剑门弟子的尸体倒在了一起。黑衣人飞落在地,踩过尸体缓缓前行,身后的铁石宫骤然崩塌,铁石散落一地,铸剑师用生命铸就的剑,成百上千随着铁石宫的崩塌清脆破碎,炉中火随着寒风瞬间燃起整个天剑门......
这里的火虽然不及幽海大火触目惊心,但是,一样是刺在人们心中的利剑,人们再一次见识了寒雁的铁腕无情......
黑衣人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走过风鳞野,一曲大悲曲在天剑门上空响起,悯天司弟子离开了天剑门,雪国府的高手也各回其位。黎凡来到黑衣人身边:“天剑门灭,宗主可代其一统江湖。”
黑衣人卸下腰间雪玉递给黎凡:“你可代我行事,我不在悯天司,你就是悯天司宗主。”
黎凡更是求之不得,他难掩兴奋接过雪玉,随着悯天司弟子离开了。
喜欢权势的人,给他权势就好了,权势如果能操纵人,为什么不能施舍呢?黑衣人明白黎凡这种小人一旦得势,便会扰的天下不宁,他需要他去这么做......
血色风鳞野,身后是冲天火光,素玉白衣之人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他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埙......
寒非白纱遮面,他低头看着手中黑埙对黑衣人说:“这尊埙是幽海焦土所烧制,里面有亡魂浴血的哀嚎......”
黑衣人绕过他继续前行,寒非却迅疾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寒非转过身,将埙放到了他抓住的那只手里......
黑衣人挣开他的手继续前行,埙滚落在地,砸落风鳞花坠入泥中。
寒非看着他决绝前行的背影,双目泪涌,他高声言:“你根本不需要幽海密令,现在天下百姓已如草木,无人敢言了!”
寒非拾起埙,擦净,紧握手中,他凝聚内力,吹奏玄祀大悲曲,温柔的气浪缓缓荡过天剑门火场......寒非泪湿眼眶。他身后的尸体发出一声清脆骨响,手指微微扭动,他的埙声悲凄加上火势凶猛,那点声音寒非并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