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深海 Chapter10
陈路纠正，其实纠不纠正都意义不大了，“不是这些项目，而是张磊这一阶段所有的项目。”
虽然喻副市长并不清楚张磊参与设计项目的具体数字，但因为此人的特殊性，他也了解过他的生平，知道张磊在爆出抄袭丑闻之前，简直红的炙手可热。室内设计这行，肯定不像建一栋楼似的有那么大的工作量，单件耗时应该也不会太长，所以要调查一整个阶段的全部项目，肯定不会是个小数量。
他问，“范围需要这么宽泛吗？”
被问到的陈路自己也没有答案，只能凭着想象瞎猜，“两种可能吧，要么谭西晨当时也只是模模糊糊了解一个大概，并不知道秘密究竟藏在那个项目里；要么就是所有项目都藏了一定信息。张磊要避开冰山耳目留下信息，拐弯抹角的藏在设计稿中大概还不够保险，他只能将内容分解成碎片，如此一来，即使冰山发现其中一点，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陈路自己应该没有想到，真相还真的被他猜了七七八八。
高建林比较务实，他随手翻了几页设计稿，毕竟都是些专业的东西，看都看不懂，更勿论发现里面的秘密了。“要怎么把信息提炼出来？”
“比对。”陈路给出自己的思路，又挑出几张纸，在相应的地方点了点，“你们看这里，这些项目的甲方代表都是肖然，此人与安东的关系不用我再多说了，张磊若是承接他的项目，在交给他的设计稿中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如果张磊留下的手写稿中真的藏有秘密，肯定与肖然看过的那些有所区别。”
听上去似乎可行，但依然有个问题——
高建林皱眉，“可是，我们没有正式图稿……总不能去找肖然要吧？”
陈路对此也很郁闷，只能提议，“没有图纸，我们只能与实物对比。幸运的是，张磊的工作室有自己的网站，他曾经的作品都在上面登载了实景照片，虽然网站因为丑闻而关闭，不过在之前的调查中，我搜集了相关资料。”
“可行吗？”高建林深表怀疑，“拿实物和手绘图来比对，工作量很大吧？而且受到主观影响，出入应该会很大吧？”
“工作量非常大。而且这不是一场‘找找不同’的简单游戏，举个例子，稿件中画了一把红色椅子，但实际上却用了白色的，类似的区别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我们要找的，是更加不起眼，更加微小的细节。”
“……”高建林不说话了。坐到局长的位置之后，身份要求他要经常沉默装深沉，那都是场景需要，而此刻却是真真正正的无话可说。
虽然他估算不出具体的工作量，但光是凭直觉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个无比可怕的天文数字。
陈路竟然还有下一步打算。
多年来也真是难为这个老头了，没人知道他抱着无能为力的悔恨是怎么熬过一天又一天的。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之光，拼尽全力也要抓住。
陈路已然忘了自己此刻坐在这里完全是被警察算计了，他态度无比积极，居然真的想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来之前不是说了还有专家团吗？现在需要他们的帮助。比对耗时耗力，我一个人肯定没法完成。”
或者说，等他磨磨蹭蹭的完成了，那一边的谭西晨和苏可蓝已经被安东挫骨扬灰。
被问到的高建林也很想知道答案，便看向喻副市长，不明白为何对方没有将那几名专家带过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么？
喻副市长十分坦然的解释，“专家们都在安全的地方。我今天是单独过来，因为我是最不值钱的，即使再发生一起爆炸案，我本人也死不足惜。但他们几位太宝贵了，我们不能再经受第二次损失。”
然后他又接着说，“不过你们放心，专家们此刻都在待命，需要他们做什么，我转达就可以了。”
陈路不再犹豫，从随身携带的电脑中调出一个数据包，“找个安全的渠道把这些传过去，比对除了很费时之外并没有太大技术难度，他们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们要快，谭西晨那边等不起。”
有些话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众人都心照不宣。所谓的“安全”也只是相对，即使柏蒂咖啡厅有特殊之处，但数据一旦出了这个范围，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冰山盯上。
所以只好满心祈祷冰山再一次疏忽，遗漏张磊藏在手绘图里的隐秘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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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行动在即，为了确保成功率，谭西晨只好向苏可蓝说明了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准备，当然了，陈述掐头去尾，只选了他认为需要讲的部分。
不过苏可蓝很会举一反三，“你怎么确定张磊留下的设计稿里会藏有秘密？更关键的是，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会辗转到了吴家兄弟手中？”
“因为你曾经与张磊有过接触，这一点，是你亲口承认的。”谭西晨笑笑，在他看来，事件一旦有了苏可蓝的参与，可信度便有大幅度的提升。“而且我猜，张磊应该不会直接与吴新江接触，中间应该还有一环，是你吧。”
苏可蓝不答反问，“怎么这么问？”
“上次在棚户区，你说过自己与张磊之间的渊源。”谭西晨展现了他的记忆力，而且关于苏可蓝的事，他似乎记的格外清楚。
苏可蓝很不客气的反驳，“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应该没有忘记我说过——我见到张磊本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原来两人都是半斤八两，分别揣着不能说的秘密，一边不断的刺探对方，同时又生怕自己被刺探。
谭西晨笑笑，语调柔和亲切，可措辞却含着刀锋，“你是张磊死前与他密切接触的最后一人，按照我们警方调查的套路，你就是我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这么说你彻头彻尾的调查过我了？”苏可蓝皱眉，不过看起来不像生气，反而更类似于担心。
“查是没法查的，不久之前你还是冰山一员，那是我根本触及不了的世界。所以，很多东西只能靠猜。”说着，他忍不住欷歔，“说起来，什么不是靠猜呢？”
苏可蓝被对方的自知之明震撼的无言以对。
独角戏演员谭西晨继续随性发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是我不相信张磊，他并非你们这个行业的，即使真的留下什么，也很难威胁到冰山核心。他留下的秘密若要发挥作用，必须有你的参与。”
“你是在暗示，我明明知道张磊留下了什么，却故意不说。”
谭西晨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前所未有的心疼这个女人，过去那么多年，她的每一天都仿佛行走在细弱的钢丝上，进退全不由自己。
“你不能。”谭西晨便叹息便说，叹息有些重，几乎将话音都盖过去了。
苏可蓝有些没太听清楚。
片刻之后，谭西晨又补充，这一次咬字清楚多了，“你也不会。”
苏可蓝一下子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能要笑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我上次并没有骗你，我与张磊不可能深入接触，单独来看，我们两人的身份或许还没有那么敏感，但凑到一堆，就足以引起安东关注了。”
她能够肯定，那段时间但凡是她发出的消息，哪怕只有字节，都经过冰山的层层筛查。
谭西晨立刻想到了，“你只能暗示张磊。”
唯一的办法。
暗示的方式必须慎之又慎，拐弯抹角恨不得拐出长城那么大的弯。
对于整个过程耗费的心血苏可蓝提也没提，只说，“我能给的信息太琐碎了，张磊能了解多少，我也不能保证。而他本人在参与设计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什么新东西，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没关系。”谭西晨安慰，在这一瞬，他很想拍一拍她的肩膀，似乎意识到不伦不类，硬生生的忍住了，不过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攥团，松开，再攥团，神经质极了。
为了掩盖此刻的尴尬，他快速转过身朝某个方向走去，扔下一句，“不管张磊留下了什么，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