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这日阿季起得非常早,竟然没让林奕叫就先爬了起来,她先去洗了脸,然后再给林奕打了洗脸的温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醒了,阿季将布帕沾好水递给他,说:“将军,我刚刚看到今天你的药已经在煎了,比以往都要早,倒完洗脸水,大概我就可以去端来了。”
言下之意是,洗完脸后让他别走开,等她把药端来再离开,不然,又得像上次一样,端回了药,结果药都冷透了,也没见个人影。
“好。”林奕将布帕递给阿季,就自顾自穿起了衣服,系起腰带的时候,脑海里竟不由自主浮起上次阿季为他系带的情景。
阿季端起木盆,想再叮嘱他一次药快好了,回头便看见他拿着腰带带头出神,一时所有的话都咽进胃里,快步走出了军帐。
巧的是,阿季在专门熬药的地碰见了孟京,他是林奕麾下右将军,与刘克津是一条线的人,林奕和唐凡丰都曾多次说过不要与他多来往。
孟京见到阿季,挠头憨笑道:“阿季这是来给将军端药的吧?”
“是啊,孟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嗐,还不是这鬼天气弄的,感了风寒,军医给我开了两个方子,我来看看熬好了没有,”孟京看着阿季的脚步慢慢上前,又看着地面上明亮的一淌,“这地啊,有点滑,阿季你小……”
“啊——”
“阿季!”
眼看阿季就要跌倒,好在孟京眼疾手快抓住了阿季撒开来的手,扶住了她。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将军放心,这药有色无味,定能让林奕他察觉不出。”
——“可有把握?这一局真的不能再输了……来年春天,我可不想再见到他……”
“阿季?阿季?”孟京见阿季神色恍然,以为是被刚刚的情况吓到了,呼了几声。
阿季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粗喘了几口气,她见孟京满脸都是担忧神情,而周围其他人都担心地围了过来,她又往踩着的地望去,使她跌倒的是一层结了冻的冰面。
“阿季,你没事吧?”孟京见阿季表现怪异,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啊——,没事,”阿季左手握紧了右手,缓了缓,吸吐了几口白雾,笑着说,“你说真是!刚刚那一摔,还把我给摔出神了!我还在想,这一团冰层是怎么来的。”
“哎!这个呀,”一个士卒回道,“这里都是汤汤水水的药,难免洒到地上,天气又寒,没一下就结冰了,你看,诺,这里,这里,那里,都是呢!以后可要小心点了,这摔一跤也够难受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右将军那么手快的!”
“哦,话说还得多谢孟将军呢!”阿季朝地上望去,果然这一团那一团都是冰面。
阿季端药的时候,伸手握住灌柄,将药罐从火炉上提起来,将壶嘴对准陶碗,黑褐色的水便倾泻下来。
看着那颜色黑漆的药水,阿季魂不守舍,倒了没两下就停下了动作,将药罐放到一旁,拿出手在眼前观望。
那手朱润纤长,有点点红肿冻伤,纹路极深,如雕刻上去的一般。
她又想起刚刚孟京抓住她的手,她探知的那些话,那些话很明显出自孟京的回忆,但为什么……
阿季蹙着眉,将手在眼前来回转了一圈,看得出奇。
突然,她眸光一闪。
生活在达达星球的每个人到了二五光华都会拥有自己的一项特殊才能,阿季记得她的三位姐姐中,阿梦和阿种是到了25岁的,阿梦的才能是摄魂,阿种的才能是幻影,她还记得巫神曾预测说,她的才能——
读心。
通十指,达一心。
阿季的左手抚摸上右手,一点一点摹写上面的纹路。
可是,她明明还未到25,为什么就拥有了读心的能力,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变故?
难道……
当初陨石灾难到来的时候,她被全族的灵力包裹离开,虽然包裹层主要是为了防御和护航,而且会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但包裹了这么长时间,她身体可能或多或少也吸收到了一些灵力,促使她更早地得到这种特殊的能力。
阿季如常端着药回去,在进帐之前,左右瞧了瞧,没有人在附近,她将药放在案桌上,林奕正坐在桌前,看攻防图,看药放下,伸手便向碗沿探去,阿季见了,忙伸手制止,“将军!”
纤长的细手抓住了宽大厚实的大手。
林奕从攻防图抬起视线,先是看了那手,然后抬眸看向阿季。
阿季刚从外面回来,手还带着寒,冰冰的,一点一点与林奕热乎的温度相抵相融。
——“她这是做什么?”
“这药不能喝,”阿季将药压回原地,松开了林奕的手,脸色凝重,“这药有毒!”
军医没一会儿就到了,先是看了药的成色,然后用鼻嗅了嗅,最后点了一小滴在指头尝了尝。
阿季在一旁紧张认真地看着,“怎样?有问题吗?是什么毒?”
军医看了阿季一眼,然后看向林奕,“将军,这药并无问题。”
“啊?不会,有问题的!怎么会没问题?”阿季一脸不可置信。
林奕见她反应如此大,而且十分肯定的模样,便对军医问道:“真的没问题?”
军医又用指头尝了一小滴,然后又喝了一小口,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确定道:“这药确实是老夫开的,成分一致,没有任何多出或者少了的东西。”
药黑漆一碗,像泥泞的沼潭,装满了死水。
军医看向阿季,问:“敢问阿季你是如何肯定药有问题的?”
“我……”阿季一开口,便吐出满口白雾,在她面前散开,“我是……”
“大胆!”林奕突的语音变得凌厉起来,“谎报实情,诬陷他人,你可知罪?”
军医一见林奕发怒,忙跪了下来,阿季有些缓不过神来,怔着看了林奕一秒,见了军医的举动,也随之跪了下去,“将军,阿季可能是日夜操劳,误会了什么,虽然有错,但好在未酿成大祸,还望从轻处理。”
林奕看着阿季,说:“既然军医都替你求情了,此次便算了,但下不为例。”
“多谢将军。”
军医走后,林奕的声音比之前缓和了些,问阿季道:“你是如何知道药有问题的?”
“我……”阿季端药的动作顿了顿,手紧了紧边沿,“可能真的是误会了吧。”
阿季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奕,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移走视线,平静道:“以后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不要随便说,祸从口出。”
“知道了。”阿季低下视线,同时轻微点了点头,垂下了视线,她才从汤药的倒映里看到自己嘴巴的半边胡子没有粘好,耷拉了下来。
反应过来刚刚林奕在看什么,阿季恍然大悟地抬头看向对面,同时一手摸上那半粘不粘的胡子,一脸惊色,“这胡子!啊……不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我……”
不会暴露身份了吧?
林奕眼中带着笑意:“无事,军医走之前还是好的。”
这些年来,他身边的人要么沉稳,要么直躁,要么工于心计,要么简单不设防,似乎少有碰到像阿季这样的,时而稳重,时而轻忽,有时候让人觉得镇静成熟,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幼稚跳脱。
对了,还有,神秘,摸不透,像罩着一层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