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外来妖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也曾飞跃星辰与大海

唐凡丰往阿季帐中去的时候正好路遇林奕,便拱手行了一礼。

林奕往不远处的军帐看了眼,“找她?”

“嗯,我去探探。”

“你信吗?”

唐凡丰看向林奕,说:“与将军一样,或信,或不信,所以此番来探一探。”

旁边走过一队巡逻的军队,经过林奕与唐凡丰的时候,抱了一拳,行礼才过。

“倒希望她是,也希望她不喜这段姻缘是真,”林奕拍了拍唐凡丰的肩,见他动容,联想到自身,道,“其实,我俩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将军是天赐良缘,哪像我,不过做了他家依势,傍上了个有实力的外家。”

林奕又重重拍了两拍唐凡丰的肩头,收回手后,背在了身后,沉声道:“去吧。”

林奕注视着唐凡丰的背影,然后,那背影消失在帐帘之内。

他俩同样志存高远,厌恶了家族背后的污浊,本以为来到塞外,驰骋沙场,远离京师,只管临阵杀敌,那些污浊便追不上他们。

却不想,一切,不过是那些人的手一指,口一张。

阿季见唐凡丰的时候,还坐躺在床上,正在喝军医送来的药,见到是他,来意便知一二。

如今她至多只能拖延到京师那边消息来,等到真正的齐悦画像一到,她必将原形毕露,所以在那之前,她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

而出去的核心,在唐凡丰。

在真正的身份暴露之前,婚约有效,唐凡丰家族又需要依傍齐家,自然不敢得罪,还需要护着,阿季便想着趁这不敢得罪,“得寸进尺”几分。

唐凡丰在距离阿季半米之遥停下,站得笔直,没有往前更近半点,“齐小姐住得还习惯?想来这戎马生活粗糙至极,长住烟柳繁华地的齐小姐一时半会很难适应吧?”

阿季要抬眼才能看清唐凡丰的眼神,而她这一抬眼,淡红梅痕便拉开,艳艳如火一般,炽热。

“刚开始挺不习惯的,不过住了几日,觉得也还好。”

“军营除了打仗就是打仗,没有京师那么多可消遣的,希望齐小姐不要觉得闲闷才好。”

阿季用汤勺在药里来回搅拌了几下,药底不均匀的溶物就浑浊开来,“不会,吵吵闹闹的,挺热闹,也挺好。”

“如此便好,”唐凡丰似不经意说,“从这儿到京师大概需五日,算下日子来,这会儿消息应该送过去了,再过五日,等传递消息的人回来,事情也该大明了。大明那日,将军定会遣人送齐小姐入关,关内有人烟得多,要比军营这儿更合齐小姐秉性。”

阿季弯唇笑了笑,不语。

“齐小姐只要安心等上几日便可,不过,”唐凡丰的语气渐渐下沉,“如若画像上的齐小姐与齐小姐样貌不一般,那齐小姐可知冒充朝堂命官之女,欺骗军中重将的下场?”

“咚”

汤匙敲击碗壁的声音。

阿季的手一个抖缩,碗便倾斜开来,滚烫的汤药就沾到她扣着碗沿的大拇指,烫得她下意识一缩,碗就差点丢开去,唐凡丰见及,一步向前,忙帮她稳住了碗,而宽厚的大手便包裹住阿季的。

唐凡丰感受到,手掌之中的手冰冰凉凉,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阿季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愣了两秒,眼前是坚硬宽阔的胸膛,她猛地抬起头,上方便是被放大了的下巴,唐凡丰的呼吸温热,尽数喷到她的脸上。

唐凡丰低头看时,是那红得耀眼的梅。

梅开于寒冬,是至寒至冷中之物,原来,也可以炽热得如此厉害。

隔在他俩之间的碗,药漾了漾,却未洒出一滴。

帐外马蹄达达,阿季出来看时,只能看到一群气势汹涌的马屁股,矫健的长腿在冻土之上奔腾。

阿季走近旁边的士卒,似好奇地问道:“这阵仗……是要打仗了吗?”

“可不是,那群蚜羔子!”士卒啐了一口,“你不晓得,前几日天天来防线前谩骂,白养活的!这下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阿季:“这次带兵的也是大将军吧?”

“那是!”士卒脸上扬起了骄傲,“像你们这些养在京师城门里的人啊,不晓得我们大将军沙场杀敌的骁勇,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败过一仗呢!这次大殷碰到我们大将军,活该他们倒霉!”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季被迫听了半个多时辰林奕风光的往事。

林奕5岁拜师,文武师者都对他赞不绝口,称有聪资;

十岁入京,少年恣肆,路见不平刀出鞘,京师所谓“刀见平少侠”;

十三岁得京师兵部侍郎引荐,皇帝赏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十五岁从军,为“关中军”先锋,首战则表现惊人,直破敌军,如入无人之地;

十九岁封震敌少将,官四品,是当朝最年轻的四品官将,至此已参与过大大小小战役不下二十次,次次立下险功;

二十二岁京中内乱,调为羽林军总督,肩城内安危,识得丞相爱子何伸,并成为挚友;

二十五岁封镇国副将军,官二品,出征西南,短短十日内平定匪患,此后征北贼,痛斩贼人五大将,至此令敌人闻风丧胆,皇帝称“孤有一林爱卿,国事无忧”;

二十九岁封定远大将军,官一品,坐阵漠北,与西北大殷相持,为边陲镇守。

今年,林奕三十岁。

人人都赞林奕天资不凡,如得神助,却不知他年少也曾被人捆绑在地,踢来滚去,也曾在战场上被人差点刺进心脏,九死一生。

阿季回至帐篷里,坐在火盆旁,伸出手烤了烤,烤了一会儿手心后,又翻过手去,烤了拷手背。

火燃至炭心,烧得通红,映到阿季的手上,也是烧红一片。

“林小姐,该吃饭了,”小兵把饭菜放到桌上后,却见阿季没有反应,“林小姐?林小姐——”

“啊——哦。”阿季回过神,对他道了声谢。

“林小姐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是想家了吗?”

阿季双手交叉而握,光线的温柔和炭火的炽热都藏在她的手里,她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火,开口道:“是有点了。要是在家的话,还可以四处走走,现在四处狼烟,这只怕是妄想了,不过在帐内,有一个火盆可以暖暖,已经很好了。”

“我听说送信的人已经出关了,大概一两天就到了,那个时候,将军肯定会派人送你安全回去的!”

“真的吗?”

“那是当然的,齐小姐在军营中也有诸多不便,要是在这里有个万一,这可没法给齐尚书交代啊!”

何况,女子在军营里生活,实在荒唐。

“我在军营这几日,也多亏了你们的照顾,要不然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到了午后,唐凡丰如常而来,其实这些日他来,也不过问一问阿季的身体状况,别无其他。

阿季想,大概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总需要在人前做做样子,以免落人口舌。

这次唐凡丰问了阿季的状况后,又问:“我刚刚听人说,你想家了?”

阿季没想过一切会如此顺利,她本想借着林奕带走大量兵马、营里防线相对薄弱的机会,趁人不备逃出去,这样就算被发现了,能追出来的人也要比以往少得多。但没想到,唐凡丰竟会亲自带她出来。

此刻他俩各乘一匹马,阿季所乘,有饲马员小胡拉着。

小胡用手挠了挠马脸,说:“林小姐别担心,我可特地牵了一匹温顺的马,不会伤着你的!”

唐凡丰的视线从马移到马身上的人,“待在军营里难免会把你给憋坏,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好去处,带你去看看。”

“如此,那只有多谢了。”

三人来到了一片湖,湖是雨水所成,表面结了一层冰,明晃晃的,镶嵌在黄色的大地上,宛如璀璨的明珠。

“便是这儿,”唐凡丰的手指着湖,说出的话顺着风声钻进阿季的耳里,“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风景,听听风!”

阿季脸上笑如春花,眼睛却在四处搜寻,锁定逃跑路线。

巧在没一会儿,有一人从远处骑马而来,等在了三十米开外,唐凡丰见及,向阿季暂别,便驱马赶去。

“嘿,那是随大将军出战的人,一定是大将军胜利而归,来找唐军师回去呢!”

阿季见唐凡丰越走越远,小胡也在望着别处,思定,飞快地从头上拔下发簪,往马脖子插去。

本想可以借着马发疯把她带走,谁想现实却是马嘶嚎一声后,疯得直接将她从空中抛落下来,才跑开。

小胡见日夜辛苦照顾的马儿跑了,竟也不问问阿季如何,撒开腿就追马去了。

阿季心里早将那匹不知好歹的马骂了千万遍,地面太冷,她想站起来,结果脚踝生痛,一个趔趄,又往地上栽去。

唐凡丰听见动静,早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马不知怎么的惊了,小胡追马去了。”说话间,阿季默默地将发簪往衣袖里塞去,所幸袖子还算宽大厚实,动作并不明显。

唐凡丰走近阿季后,将她扶了起来,看了看远处还在等的人,又看看身旁曲着一条腿的阿季,说:“上马!”

阿季听了,无措地抬头看向唐凡丰。

军营那边林奕和众将还等着,唐凡丰见阿季无所动作,腿也摔坏着,也不愿多作解释,直接将阿季拦腰抱起,放在他的坐骑上,随后他跨腿上马,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在拿起缰绳赶马的时候,阿季被他圈在怀内,虽然他已经特意避开接触,但从阿季身上蹿进他鼻间的气息,让他醺醉。

他心里咒骂了一句永远不会相信会是自己说的话:该死的。

他曾以为或许有一天会不幸在战场上被敌军俘虏,但没想过,这个敌人,名叫“女人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