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降天序幕(2)
苍穹浸染,青空碧蓝,远处浮山却青翠色不减,神圣而古老的山巅昂然挺立,层云为山色掩着面纱,无端添了不少神秘。
就在这山下,栖居着神山最为忠诚的信徒,守护者云氏。
驻足千年的古树裸露着根,扒着底下错落的巨岩,盘根错节,形态却是老态龙钟,枝条织成一张大网,遮住一方天地,换来一处庇荫。
“云轻,如心来了!”
树底下摆了几张石桌,桌旁,不怎么平整的石椅零零散散摆着,像是小孩子们打闹过后的狼狈场面,闻言,云轻从桌旁起身,顺手将脚边的两个粗陋的石椅扶起来,身子在薄衫的加持下,单薄地形如一张纸。
云烟泽带着身后的素衣女子走近,看见这一片狼藉,尴尬笑笑,脸皮再厚也觉失礼,看看身后还算客人的如心,道:
“定是那几个打打闹闹干的,我们这里没什么人来,也不怎么讲究,你见笑了。”
如心笑笑,颇感兴趣地看向对面,指着一处问道:
“这石桌石椅……”
“老三弄的,还算结实。”
云轻答,如心又看到远处的古树,彭起的树冠上明显凹下去几个洞,有几支粗壮的树干不知被什么东西蹭的明显光滑不少,不由问道:
“那树……”
“哦,那树窝是老七和老五他们弄的,他们几个这些天,没事就挂在树干上。”
“……”
如心笑笑,这还真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三人坐定下来,面色却不再轻快,尤其是云轻,苍白的脸不见丝毫血色,偏偏又穿着白色薄衫,细长的脖颈从中伸出来,几乎与那衫子融为一体。
“天泽那个……如何了?”
云轻低声问,如心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不错。”
“不错?”
云烟泽十分怀疑地看向如心,后者再次点头,继续道:
“就资质来说,那孩子是极好的。”
“有多好?”
云轻问,语气有些迫切,眼里闪过一抹光色,如心顿了顿看向她,笃定道:
“他日可成神。”
语毕,三人皆是静默,既然如心这样说,那便绝对是极好的资质。
只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偏偏就是时间,能否等他成神,能否能成功将他扶上青鸟浮山下一任至尊,又如何将天界四方脑子里的麻木洗涮干净,彻底除去元厄留下的祸根,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还有,我发现一点,那少年似乎对于天命,有异样强烈的抵触,甚至是对抗。”
云轻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却未有诧异,毕竟,在自己的诞日宴上,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我欲降天,无惧天命”这八个字的人,怕是罕见极了。
“可知原因?”
“暂且不清楚,像是与什么人的死有关。”
云轻点点头,没再多问,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
算着日子,距沧澜天重开,卜族天眼混沌灵力最弱之时还有不少时间,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尽全力保住云氏,让云氏剩下的十玄宿活下去,继续守护天界,扶持下一任天界之主,护着天界安宁。
而她,要在沧澜天重开之时杀了元厄,哪怕付诸性命,也绝不让云氏其余人嫌他一样,再遭束魂咒迫害。
想到这里,云轻微微握拳,可那熟悉的灵力流动早已不复存在,她沉沉闭上眼睛,是她亲手湮灭了自己的骄傲,封印了自己的灵力,只为换来真正的自由。
“云轻?云轻!”
云烟泽不知叫了几声,才把云轻从思绪中换回来,要不是看她面色如纸,一吹就破,他或许直接上手,将她拍醒。
“问你呢,这孩子行不行啊?我们要不要……”
“要,我想,他会是个好主人。”
云烟泽还未说完,云轻便答道,没有丝毫犹豫,如心满意地点点头,仿佛这回答正合心意一般。
“对了,那十个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在了?”
云轻微微皱眉,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能让这平日里一见面便鸡飞狗跳的十个人能和和气气,不斗嘴不损人,一起出去的事只有一个,那便是抵御外敌。
云烟泽闻言暴起,狠狠戳了戳云轻的脑袋,后者不明不白地被针对,恶狠狠地回了一个白眼。
“瞪什么瞪!你看看你,都回来大半月了,还瘦的跟个猴一样,这不?逼得你十个兄弟姐妹去外边找些东西给你补补!”
云轻:“……”
如心:“……”
*
火狱极大,傍着太阳而建,金黄的火球炙烤着,凹凸不平的轮廓上不断喷射出焰流,源源不断注入火狱的焰泉中,掀起强劲的热浪与窒息。
一众红衣战将捂着军甲,手扶腰际重剑,直直立在火狱一周,火光将一张张脸照的通红,豆大的汗珠映照下,像是浑圆的珠子,直直往下淌。
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战将们瞧见来人,齐齐行礼,道:
“玄玉殿下!”
夜玄玉点点头,径直走进去,弯弯绕绕地穿过不少小路暗穴,躲在两侧围栏中的犯人没几个敢抬头,凡是关在这火狱里的,没人不见识过这位殿下的“年少轻狂”。
“来人!”
夜玄玉在穿过这里时突然喝道,吓得老远的侍从忙不迭地跑过来,紧张道:
“殿……殿下……”
“这里的看守都到哪去了?如此玩忽职守,把我的命令当耳旁风?”
看守一听吓坏了,嘴上忙着应和,心里却将他骂了个千百遍,你与夜临争风头,关自己什么事?
“没有啊!殿下,大狱犯人作乱,将这里的人调过去了……”
夜玄玉一听是关押兰羡尔他们二人的地方,神色猝然一凛,疾步走开,待看守缓过神来,面前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大狱里,局面依旧互不相让。
看守头子见手下几人动作顿住,向他看来,又被面前这些“囚犯”扰的心烦。一声怒喝道:
“没听见我的命令?我说丢下去!”
兰羡尔瞬间沉下眸子,腰间断匕首顺势而出,刀锋雪亮,冷光森然,对面一众红衣看守兀地拔剑,铁锋摩擦的脆声不绝于耳。
欲战之时,靠后边的红衣战将突然收了剑,齐刷刷地弓下身子洗礼,向两旁退开,腾出一条路来,道:
“玄玉殿下!”
夜玄玉没回应,脸色极差,只直勾勾地盯着看守头子僵住的背影道:
“你的命令?难道,这火狱的主人不是我,而是你?”
看守头子只觉背后要被那道寒光射穿,连忙转身低下头跪下,准备扔人的几个看守猛地手一松,跪倒在地,摔的手里那人眼冒金星。
“玄玉殿下……”
看守头子低着头,回应他的是力道极大的一脚,几乎要将自己踹散架,一声闷响后,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你刚刚说奉夜临之命?”
“……”
看守头子没回应,只瞪圆了眼珠子,自知失言,还未解释,便又受了一击猛脚,眩晕之感袭来,头顶上方传来夜玄玉骄狂的声音:
“夜临的手何时能插到我的火狱中来了?嗯?”
众人惊滞在原地,不敢抬头,胳膊僵直,直直发抖,这才明白关于这位殿下的传闻所言非虚,他与夜临不和之事,也多半是真的。
与此同时,腰间藏着的东西突然异动,金光闪现,上空悬浮的图文饶是隔着衣衫也遮不住,兰羡尔一下便认出这是卜族图案。
她恹恹遮住袖口,快速向下探看一眼,是战泽西给的那东西,一个精致小巧的棋盘,上面钉着两颗棋子,一黑一白。
突然,一个声音几乎嘶吼,回荡在大狱上空,道:
“诸位!你们要相信我啊!就是她!在兽骑坊里要杀子宣殿下的就是她!”
兰羡尔瞥过去,暗骂刚刚踢昏那人还真是顽强,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指头伸地僵直,意识模糊却还指着殷翎叫骂。
兽骑坊?
这人为何如此执着重复那地方,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兰羡尔疑惑,看一眼夜玄玉和殷翎,显然,在听到这个地方时,两人脸上的表情兀地一变,夜玄玉则是毫不掩饰地射出眼刀,盯向地上的人。
他的视线有一瞬与殷翎相接,只一眼,便匆匆错开。
“我呸!你这不要脸的贱种,现在人模狗样地站在这,当时你可没皮没脸地裸着身……啊!”
赤红的火星猛地结出柱状,形若火舌,倏地将地下趴着那人卷进火流中,众人俯身,躲避掠过头顶的巨大焰流,像是悬在空中猩红的天河。
当!
火舌正盛之时兀地收回,那人闷响落地,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看样子算是留住了一条命,众人望向怔怔望向一个方向。
焰光陨灭,红衣少年眉眼之间颇为桀骜,热浪掠过掀起锦袍,最后一绺火焰跳跃在他掌心,也被他掐灭在掌心。
“殿下!”
狱里狱外,层层叠叠的云荒部下统统下跪请罪,整个火狱顿时哑然,一片死寂。
而夜玄玉却没有气消的意思,暴怒的眼光瞥过来,不知看见了什么,喉间艰难动了动,浑身爆发着阴戾。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兰羡尔瞧见,殷翎同一众人一样,定定地跪倒,端端正正地伏下身子,姿态郑重且肃穆,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神,这种情感,不像是能够装出来的。
夜玄玉转头,看向除他之外,唯一一个站着的兰羡尔,忽地,将一个东西飞掷过来,兰羡尔接住,悄无声息地收进袖口,下一刻,两人都装得若无其事。
“起来!”
夜玄玉黑着脸喝道,看向认真跪在地上的女孩,仿佛,那一声是对着殷翎说的。
兰羡尔颇为不解,明明是既定的仇人,血海深仇碍于两人之间,如今却相安无事,那么,在之前究竟发生过何事?
疑云肆意布满兰羡尔的思绪,她抱着袖子,手指摩挲起下巴。
突然,她瞥见腰际棋盘再次发出金光,符印显现,便在她要伸手的那一瞬,棋盘猝不及防地蹦出一个清冷却低沉的声音:
“羡尔?”
兰羡尔:……
不愧是千百年的冤家,一听声音,夜玄玉立马辩出来,下一秒,便惊诧地叫出了声:
“战泽西?!”
那头的战泽西:……
正努力扣着棋盘上棋子的兰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