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温暖
(上)
黄昏,白贝贝趴在自家的兔子洞旁边发呆,回忆起白天见到辛巴的情景,起初它有些恐惧,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它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温柔地对待白晶晶,把自己的小妹妹哄得咯咯直笑,竟对它有了一丝好感。
“小贝贝,想什么呢?”长耳朵不知什么时候蹿出来,在白贝贝屁股上拍了一下。
“讨厌鬼,又欺负我。我要向妈妈告状。”
“妈妈不在,你尽管告状吧。”
白贝贝看着长耳朵顽皮又肆无忌惮的眼神,感到有些无可奈何,谁让长耳朵是自己的哥哥呢。白贝贝心里想,大哥长耳朵是捣蛋鬼;二哥短尾巴是一个吃货;自己的爸爸倒是有一些雄性风范,但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一点儿都不讨喜,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看上爸爸的。
“你今天真是格外反常,是不是出去玩儿,看上其他窝的兔子了?”长耳朵咧开三瓣嘴嘲笑道。
“才没有呢!赶紧闭上你的嘴!”白贝贝对长耳朵说。
“如果你在外面见到了其他兔子窝的母兔,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这么幽默善良,一定很受同类欢迎。爸爸说了,我作为家中的老大,一定要把家族的香火给延续下去。”
“你真是疯了。”白贝贝终于知道为什么长耳朵如此调皮捣蛋了。它肯定是遗传了爸爸身上的某种基因,导致它如此神经错乱。
“就算你是哥哥,也不能这么捣蛋。你应该学会爱护家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不尊敬,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你会祸害多少母兔子呢!”
“我的兔生不需要你来矫正,兔子活着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难道你要让我像一个胆小鬼,整天担惊受怕吗?”长耳朵理直气壮地说,眼角还挤出了泪花。
白贝贝看到长耳朵的表现,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就因为长耳朵是老大,兔爸爸在它身边说的话很多,平时连白贝贝都受不了兔爸爸说的那些话。长耳朵作为老大,需要承受的那些压力恐怕很少有兔子知道。至于兔爸爸都说过什么,白贝贝也不想回忆。
画面转到图兴的家,劳累了一天,图兴也乏了,回到家,他也不愿意再拴着辛巴,而是让它老老实实趴在院子里休息。
“唉,终于回家了。”图兴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炕上。
“看来主人今天并不打算吃晚饭。”辛巴透过窗户观察着图兴,感到有些失望。图兴在路上可是吃了野果充饥的,辛巴不一样,它是犬类,它可是要吃肉的,即使没有肉,一小块骨头碎片也行,辛巴心想。
主人不管我,我可不能不管自己。我必须自己去找吃的。想到这里,辛巴顿时生龙活虎,站起来走出了院子。
“主人居住的村庄真美啊!平时怎么没有好好留意呢!”辛巴边走边说。
正当辛巴忘我陶醉时,迎面跑来了一只母猎犬。也许是那只母猎犬奔跑时太过投入,竟没有注意到辛巴,和它撞在了一起。
“嘿,小帅哥,悠着点儿。”母猎犬迅速爬起,抖了抖身上的毛。那发亮的皮毛、迷人的身躯、看似有力的四肢,完全吸引了辛巴,辛巴吞了吞口水,注意到地上有一块风干的腊肉,便忍不住说:“喂,你掉东西了!”
“谢谢。”母猎犬叼起腊肉,头也不回地朝辛巴过来的方向跑去,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辛巴意识到,自己惹麻烦了,前面的路是不可能再走了,于是它不得已和母猎犬一样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前面还有一只!别让那两个小偷跑了!”领头的一个壮青年说。
“呜呜。”母猎犬一边跑一边盯着它。辛巴知道它要问什么,便说道:“既然都是猎犬,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其实辛巴也不想这样,可自己要是不跑,不被人抓住才怪。望着旁边那只性格古怪的猎犬,辛巴鼓起勇气说:“跟我来。”
母猎犬竟然顺从了,两只猎犬一前一后,玩命般地疯跑,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口。不一会儿,追它们的人陆陆续续朝前面的路跑去。
“呼、呼。”虽然侥幸躲开了村民的追捕,但辛巴有点儿不太适应,这几天除了有一回是追白贝贝,平时这四条腿还真很少耗费这么多力气。
“这就累了,真没用。”母猎犬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嚼起那来历不明的腊肉。
“你吃的腊肉是从哪里来的?”
“偷的。”母猎犬毫不掩饰地说。
“咱们是猎犬,吃东西还要偷吗?这么做连猫都看不起!”辛巴说。
“那又怎样?填饱肚子最重要。”母猎犬将腊肉扯掉一半,吞进了肚子。
望着母猎犬大快朵颐,辛巴转移了目光,眼不见心不烦,可不争气的肚子出卖了它。
“要吃吗?”母猎犬听见了辛巴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把另一半腊肉丢给了辛巴。
辛巴俯下身用鼻子闻了闻,当然它只是做做样子,客气完毕后终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多谢款待。”辛巴感觉到肚子里有了一些油水,立刻活了过来。
“喂,小帅哥。怎么称呼?”
“辛巴,你呢?”
“叫我娜娜好了。”母猎犬摇着尾巴说。
“原来……你是有主人的。”辛巴说话之余,注意到娜娜脖子上有一个项圈。
“那又怎么样?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自己。”娜娜说道。
辛巴可不这么想,图兴虽然有些时候对自己很差,但终究还是自己的主人,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图兴太过劳累的话,辛巴也不会跑出来。
娜娜吃饱喝足之后望着辛巴,竟看得入了迷,之后趁机凑近辛巴。辛巴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朝别处闪去。娜娜心想,还没有别的猎犬敢这样对待它,于是说道:“小帅哥,别害羞嘛。除非你已经有相好的了。”
“莫名其妙,你还真是一只奇怪的猎犬。”
“谢谢夸奖,这是我听过的最诚实的赞美。”
辛巴有些无聊了,虽说娜娜是同类,但辛巴对它这种雌性生物却一点儿都不来电。娜娜这种行为反而让它联想到白贝贝,因为辛巴实在太喜欢白贝贝温顺、柔情似水的性格了,尤其是白贝贝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蕴含着天真烂漫,没有一丝邪念。可惜白贝贝不是猎犬,辛巴在心里默默说道:“白贝贝,你如果不是兔子该有多好啊!”
“对不起,娜娜。我要回家了,如果我不好好休息,会耽误主人明天打猎的。”辛巴对娜娜说。
“小帅哥,我记住你身上的气味了。”娜娜在辛巴身后喊道。辛巴知道,这是犬类特有的告别方式,但想到明天还要帮主人狩猎,便不敢想太多,越跑越快,逐渐淡出了娜娜的视野。
(下)
回到家之后的辛巴也乏了,它估计图兴早就睡过去了。于是辛巴在院子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趴在杂草堆上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辛巴发现自己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四周开着美丽的花,栩栩如生的画面让辛巴喜欢得不得了,没有主人的唠叨,没有血腥的杀戮,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时辛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那是毛茸茸的一团白,原来是白贝贝,只不过白贝贝没有看见它。辛巴凑了过去,看着白贝贝安详地吃草。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辛巴正要抚摸它的时候,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使它脱离了梦乡。
“老伙计,快醒醒。”图兴在辛巴身边把它叫醒。
辛巴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站起来赶走了睡意。阳光已经洒在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新的一天开始了。
“打起精神来,今天绝对要争气。如果我们再不劳动,迟早会饿死。”图兴把狗绳拴在辛巴的项圈上。
“图兴,快出来!来不及了!”一个头戴狗皮帽,身穿深棕色布衣的年轻猎人牵着猎犬在外面喊道。
“来了,稍等。”图兴拉了拉狗绳。辛巴得到指令,跟上了图兴的步伐。
年轻猎人叫刀郎,是图兴的好友。他自小帮着父亲打猎,给动物开膛破肚、剥皮抽筋,竟然学会了一手绝活。一把短刀握在他的手上可以被他玩得出神入化。刀郎还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了一只成年的猎犬,因为太过痴迷用匕首干活,刀郎便给自己的猎犬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钢刀,意味着自己贴身的武器。也正是因为脾气相投,图兴才选择和他做好友。
“你的脸怎么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这几天该不会一无所获吧?”刀郎用猎人敏锐的目光盯着图兴,把图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说了,我都快没脸见人了。”图兴知道这几天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差,但碍于刀郎是自己的好友,所以不好发作,便克制了自己。
“没关系,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好猎手。今天是‘打围’的日子,和我一起吧!你的猎枪加上我的短刀,我们在一起所向无敌,谁也别想拆散我们。”刀郎把手搭在了图兴的肩膀上。
图兴苦笑了一下,心想只有刀郎会这样安慰自己,便整装待发,和刀郎一起踏上了上山的路。
“打围”俗称围猎,指四面合围捕猎,林区人类的生活离不开狩猎活动。狩猎不但是长白山猎人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一种特有的活动,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主要物质来源之一。打围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团结起来捕获大型的兽类,等到狩猎活动结束后,再由年长、有威望的猎人按出力多少给所有猎人分发劳动成果,这样既公平又合理。
“你知道吗?这几天山上的兔子和獐子可多了,我抓了好几只,都吃不完。”刀郎牵着他的猎犬,在路上对图兴说。
“请给我最后的尊严。”图兴说道。
“好好,不说了。今天你尽管大显身手吧,我不会抢你风头的。”
辛巴在路上听着两个猎人的谈话,起初它完全不感兴趣,可听到“兔子”两个字,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围猎就代表它不会单独行动,身边极有可能会伴随着同类,至少会有钢刀。辛巴对钢刀特别熟悉,和自己的毛色差不多,胸口有一个白圈,金黄色的眼睛瞪圆以后会射出几道寒光,刚好对应了它“钢刀”的名字。辛巴望着钢刀,细细品味着刀郎刚才的话,心想:它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辛巴来的路上本来奢望再次见到白贝贝,但一想到今天要帮助主人打猎,便默默祈祷白贝贝不要出现,更不要与他们碰面。钢刀的本事它是知道的,一旦盯上弱小的猎物,绝不会给它们生还的可能。
“汪呜。”钢刀突然停下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对着前面怪叫了两声。
“钢刀,有什么发现吗?”刀郎以为提前碰上了猎物,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图兴见状,也摘下了背在肩膀上的猎枪。
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沙沙”的声音,图兴和刀郎屏住了呼吸,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动物。起初辛巴也以为是什么凶猛的野兽,可闻清楚周围的气味后,辛巴突然有一种想摆脱图兴控制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同时暗自嘲笑道:蠢钢刀,大惊小怪。
“汪呜。”迎面跑出来一只毛色发亮的猎犬,是猎犬娜娜。它刚才恰好闻到了辛巴的气味,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图兴和刀郎看到娜娜,还有娜娜脖子上的项圈,意识到周围不止他们两个人,可能还有同伴,就放下了武器,以免猎犬的主人误会。
当娜娜走近辛巴时,辛巴到处躲闪,可惜绳子还在图兴手上,自己的活动范围受限,只能任由娜娜摆布。
“小帅哥,我们又见面了。”娜娜伸出舌头去舔辛巴。
“你怎么在这里,离我远点儿。”辛巴躲闪不及,被娜娜舔了一脸口水。
“我陪主人到这里采草药,闻到你的气味后,我就来了。我们真有缘。”
辛巴在娜娜身上嗅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那不是猎人的味道,是一种接近大自然的味道。这时辛巴明白了,娜娜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它的主人吃素。
“你也不怕你的主人被狼吃了!这里已经是野兽活动的范围了,你身为猎犬,就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主人。”辛巴说道。
“不准诅咒我的主人!这里可安全了,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图兴和刀郎看着一公一母两只猎犬打情骂俏,好在除了钢刀,谁也听不懂它们两个说的话。
“吱吱。”不知是出于敌意还是雄性的嫉妒,钢刀死死盯着辛巴,眼神中流露出几丝杀气。娜娜很快察觉到了,它冲钢刀咆哮了一声,把钢刀吓得躲在了刀郎的后面。
“钢刀,冷静。”刀郎蹲下身抱住钢刀的头,手心不停地在钢刀背部摩擦,安抚着它。
“能镇住钢刀的动物不多,而且还是同类。看来这只猎犬的主人一定是一名很优秀的猎人。”图兴顿时对娜娜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天真的人类啊……”辛巴为图兴叹了口气。
“看来你的主人和朋友不太欢迎我,我先走了。”娜娜不敢多待,转身便走。
“我们跟上去看看。”图兴对刀郎说,然后便牵着辛巴跟上了娜娜。
长白山的上坡路很陡,沿途到处是细树枝和碎石,但丝毫不影响他们赶路。娜娜前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娜娜向她身边跑去,但那人丝毫没有猎人的气势,定睛一看,原来是位采药姑娘。
图兴望着面前的那位采药女,久久不能挪动脚步,秀丽的长发,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着,装饰着美丽的眼睛,瞳孔深处就像长着两颗水晶葡萄,格外黑、格外亮,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婀娜多姿的身段,妙曼的身材,洁白如玉的手紧攥着一株红景天,身穿一套青衣,走起路来简直就像仙女。
“娜娜,你又跑哪儿去了?”采药女看见了两个猎人,连忙招呼娜娜过来,抚摸着它的头。
“你好,姑娘。”刀郎最先开口,并悄悄掐了图兴后背一把,鼓励他向采药女问好。
“你好,美丽的姑娘。你看起来真美。”图兴害羞地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便把脑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采药女先是愣了一下,又望了望娜娜,意识到眼前的两个猎人没有恶意后,一手将采到的红景天放入身边的背篓中,一手挡住半边脸笑起来。那笑容在图兴眼里,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天真纯朴。
“你好,尊敬的猎人。我叫乔娜。”
“乔娜……多么美的名字啊!”图兴心想。
“喂!”娜娜对辛巴说,“你的主人不会对我的主人有非分之想吧?”
“难说,他还未成家呢。”辛巴话说出口之后转念一想:这母猎犬简直是满肚子坏水,不但没有尽到猎犬的责任,还想着坑自己的女主人。不过图兴是什么样的人辛巴最清楚,人不坏,就是因为生活所迫,脾气有点儿臭,假若这一男一女真成了,对辛巴来说也不是坏事。
“那只猎犬是你的保镖吗?毛色真不错。你驯犬的技术一定很好吧?”图兴盯着娜娜,变着法儿夸乔娜,想给她留下好印象。
“过奖了,娜娜很小的时候我就养着它,山上经常有野兽出没,它能在我采草药时保护我的安全。”
“乔娜姑娘的家在哪里?我在长白山待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这么美的姑娘。”
“我的家就在山坡下,因为我平常很早就上山采草药,很少与人见面,你们觉得我陌生也很正常。”
辛巴有些厌倦了,但看到图兴这么高兴,也不忍心破坏主人的好事,只好趴在地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钢刀开始躁动不安,其实并不是因为乔娜,而是它忍受不了娜娜一直用暧昧的目光盯着辛巴看。但乔娜因此误会,背起背篓,说:“对不起,那只猎犬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想离开了,你们也快点儿上山打猎吧。”
“姑娘,你一定要小……”图兴“心”字还没说出口,乔娜就带着娜娜匆匆离开。
“都怪你那能干的钢刀,现在我们只能上山打围了。”图兴还未和乔娜相处够,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伙计,我向你赔不是。念在我们的友谊,千万别和我的狗一般见识。”
“好吧。”图兴把辛巴拉起来。
“我的朋友,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吧?”刀郎打量着图兴,想试探出他内心的想法。
“别害羞。”刀郎见图兴不悦,说道,“既然是朋友未来的新娘,我绝不会横刀夺爱。”
其实图兴并不是真正生刀郎的气,他只是在埋怨老天为什么不让他早一点儿遇见乔娜。但作为图兴的朋友,刚才刀郎的话倒是让图兴听着舒服,感觉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