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旅·五月节与会面
如今，四月已经被彻底抛在了后面，正如渐行渐远的回忆，不堪回首，形同陌路。
我坐在<七月咖啡馆>里，等待着狸猫小姐的到来。
明亮的街道上洋溢着好不欢快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祝福的笑容，就好像在这个日子露出像我这般阴郁的表情便是滔天罪行一般。
五月的暖春像要把人融化，我却手脚冰凉。
风铃快活地响了起来，像是孩童的笑声。
一个成熟的年轻女性探头进了咖啡馆，先是四处张望，然后朝我微笑着招了招手，像是什么熟人一样。
我想她大概确乎是狸猫小姐没错。
和以前还是别无二致，穿着密不透风的神秘法师装束，顶着宽檐的魔法帽，玲珑有致的身材通过术袍那柔软的布料隐隐体现出来，有种“深藏不露”之感。
“啊啦啊啦，怎么了，一脸郁闷？今天可是五月节哟。”
狸猫小姐笑意盈盈地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
经她这么一说，恍如隔世的我才记忆起来，今天确实是个理应庆祝的日子。
五月一日，<五月节>，又称<祝福节>，是从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传统节日。在这将春天一分为二的时节，人们会抛开脑中所有的烦恼，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上街游玩，相互祝福，一整天都应保持快乐的笑容。
“不点杯咖啡吗？我请客。”狸猫小姐笑了笑，没等我回答便点了两杯<猫头鹰>（异世界的咖啡，你懂的），“不讨厌猫头鹰吧？”
“没喝过，说实话，我更喜欢奶茶。”我耸了耸肩。
没过一会儿，浓郁香醇的猫头鹰咖啡便被端上了桌，无论是咖啡杯里的猫头鹰还是咖啡杯外的服务员，都在温馨地笑。
并不苦，反倒是甜的，其中夹杂着一丝奶香。
“与其说是咖啡，倒不如说是奶茶。”我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狸猫笑而不语。
默默地品尝着咖啡，我的思绪又漫游回了数天前。
那天，塞琳离开后，我便收到了狸猫的联系。
说起狸猫小姐，我和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相见是在银龙城的黑市里，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作为告诉我们女巫下落的代价，我接受了她的交易条件，即成为她的助手（其实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狸猫小姐当时并不着急，所以就先放我走了，但是给我留下了一枚狸猫玉佩用以联络。
正是通过这枚玉佩，狸猫在那天夜晚联系了我，约我在这里见面，履行我的承诺。
而我本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海族，便整理行装，不辞而别了。
想必塞琳那家伙现在正跺着脚咒骂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呢。
另一方面，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寻找<圣山>的线索。
汕沵给我指明的续命法有三条，即成为海神神使、前往圣山接受洗礼或者与血族打交道。无论如何，我认为圣山这条康庄大道是最行得通的。
我想狸猫小姐作为命运女神的神使应该能够给予我意料之中的帮助。
陪狸猫小姐悠哉悠哉地品完了咖啡，我便问她：“在进入正题之前，我能先打听一件事吗？”
狸猫却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也正是我们的目的。”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总之，先跟我来吧。”她笑了笑，然后起身。
我只好像没头苍蝇一样，连忙背上一直放在手边的黑色长条布袋，跟在狸猫身后，走出了咖啡馆。
我们走上人山人海的街道，穿过车水马龙的人群，一路走过五月节的盛况，不去光顾道路两边令人目不暇接的美食摊子，对小贩的热情叫卖也充耳不闻，一路来到了一间旅馆前。
<施舍之手>，好家伙，是那个黑心旅馆。虽然我们并非是在银龙城（而是在<七月城>，位于银龙城东北部约一百千里处），但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已经对这种打着圣人名头的狗肉铺目不忍视了！
然而狸猫领着我走进了这家旅馆。
令我有些诧异的是，这间旅馆的标价竟然出乎意料地公平无比，甚至还有廉价出租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居然洗心革面了？”
狸猫依然是那副笑容，不言不语，带着我上了二楼，然后敲响了一间客房的门。
虽然我很想说，在房间里面的是不折不扣的清一色的可爱少女，那样这趟旅途就会变得像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爱情故事一样精彩——但事实是，房间里面是死气沉沉的一男一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无论是谁，在见到她的第一面都会联想到传说中的圣女贞德。
少女穿着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浅金色铠甲，包裹住了姣好的身躯，一丝不漏。她梳着正式得无可挑剔的高马尾，柔顺的金发垂下，配合着她一本正经的坐姿，给人一种利落无比的感觉。
此外，金马尾少女还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虽然浑身的柔美都被某种身经百战的凌厉压制得不值一提，但她本身毫无疑问是世间罕有的美色。
顺便一提，她的手边靠着一把金色的长剑，虽然剑身被金闪闪的剑鞘包裹而不得一睹真容，但也令人不明觉厉。
在少女身边端正地站立着的，是个消瘦的中年男性，像是少女的随从。
中年男性一副神职人员的打扮，身着翠绿间杂纯白的圣袍，胸前挂着一个绿金的小十字架，表明他所信奉的正是<生命女神·黎芙>。
虽然我并不喜欢对男性的容貌多做赘述，但姑且还是给他一个面子。
这位信仰坚定不移的神官有着如刀削般的脸，但其中流露出虔诚的慈悲，并不令人觉得严厉。他颧骨突出，面容饱经风霜，似乎已经受了数千年的时间考验，无时无刻不显露着庄重和严肃——不仅是对人，更是对世间和命运。
“这位是？”少女率先发问，没有看我，反倒盯着我的头发。
狸猫调皮地笑了笑：“啊啦，是谁呢？猜猜看？”
神官面无表情，像肃穆的雕像一样，开口道：“狸猫女士，我想你还是应该改改你动不动就开玩笑的毛病。”
“女士？我可没这么老哟。”狸猫鼓起腮帮子，装作生闷气的样子，然后看向我，“对吧，我的助手？”
原来如此，我的设定是狸猫的助手啊。
“正是如此，狸猫小姐年轻貌美，肤如凝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依我所见，今年您还只有十八岁吧。”
“啊啦啊啦，嘴真甜。”狸猫心满意足地接受了我的溜须拍马，然后看向面前两人，“如你们所见，他是我临时招聘的助手。”
“两位好，我叫蓝枫。”我朝少女和神官敬了个礼。
“蓝枫先生你好，我是生命教廷的<圣女>芙黎。”少女不卑不亢地向我点了点头。
啊嘞？什么东西？圣女？！
“没错，当当当当！芙黎妹妹正是当今生命教廷独一无二的圣女！”狸猫热情地自说自话补充起来，“不止如此，芙黎妹妹还是<石钢之勇者>，<石钢圣剑>的持有者哦！同时也是<夕祝王国>的二公主！”
哇......是人上人！！！
<圣约同盟>第四任圣女，<生命教廷>第五十七代圣女，第七任<石钢之勇者>，<夕祝二公主>，由生命女神<黎芙>亲自显灵赐名为<芙黎>的天才剑士，十岁修成剑师，十五岁迈入剑王，而今已是半步剑圣级别的存在。
我对于这位圣女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还是把我吓得肝胆欲裂。这是什么啊？这就是真正的人上人啊！人上人上人上人啊！
“这位则是沐春雨卿。”芙黎无视了狸猫洋溢的热情，一边莫名其妙地注视着我的头发，一边向我介绍另一位神官。
沐春雨庄重地向我行了生命教廷的见面礼，说：“在下<生命教廷第七席圣人>沐春雨，初次见面。”
原来如此，是圣人本尊啊（我还没从圣女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怪不得这家旅馆的价钱一下子变得这么亲民起来了，摇钱树亲临，那能不百依百顺吗？
沐春雨，生命教廷第七席圣人，圣名为<回春圣手>，是魔圣级别的老怪物。
好家伙，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堂，是要搞什么啊？
“话说圣女小姐，你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头发看，是我的头发怎么了吗？”莫非有很多头皮屑？
芙黎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轻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因为你的发色有些罕见，所以就不由有些看入了神......”
啊，说起来，我的发色确实自从用了雷霆怒涛后就一直是蓝色没有变回来啊，明明金色瞳孔都消退回了黑色的说。
“话说，你身后背着的那个是什么东西？”狸猫突然唰的一下出现在我身后，好奇地对我的大宝贝动手动脚起来，“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就看你一直带在身边。”
不要误会，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于是拉了一下跨过我半个身子的黑色线绳，背上的黑色布袋顿时应声解落掉在了地上，露出一把紫蓝与金黄相见的三叉戟。
不言而喻，这正是<海神眷属器·雷霆怒涛>。不过相比于其几天前的模样，现在的雷霆怒涛像是蔫了一样，不仅缩小了好几个尺寸，连环绕周身飞舞的霸气电弧也消失不见了，更别提它浑身闪都不闪一下的暗淡符文，活像垂头丧气的刚刚绝育的猫。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
在我离开海神庙之前，海神汕沵将这把眷属器赐给了我。
“这种东西我这里多得是，送你一把也无妨。”他是这么说的。
不过为了我脆弱的小身体考虑，汕沵将雷霆怒涛的力量封印了起来（解封方法我自然心知肚明），并且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使用这把动辄形神俱损的武器。
所以我就将它随身带着了，作为日常武器的银剑则被我挂在了腰间触手可及的剑带上。
“啊啦啊啦，是海神的宝贝呢。”狸猫打趣地笑着。
“算不上什么宝贝——至少海神是这么说的。”我耸了耸肩。
不知为何，芙黎和沐春雨看我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分敬重和忌惮。（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我将雷霆怒涛重新包装起来放在手边，然后同狸猫一起坐了下来。
“那么，进入正题吧。”狸猫的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虽然生命教廷的两位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不过我们还是来重新梳理一下接下来的这趟旅途。从哪里开始好呢？嗯，那就从一百年前讲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