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六旅·壁外调查
百米绝壁大概不止有百米。
从绝壁边沿望下去，深不见底，只有漆黑一片的不知是不是大地的东西，还有怪异的低号，像无处不在的风肆意飘荡。
“我不想从这里跳下去。”我说。
“没人让你跳下去。”黑奈儿斜撇了我一眼，然后掏出几个像是钩索一样的东西交给我们，“把钩子刺进土里，绳索可以自由伸缩，全长五百米。用这个下去。”
我扯出一段钩绳，非常细，感觉抓上去就会让它溜掉，但是韧性意外的好，连剑都无法轻易斩断（我真的没动手）。
“啊啦，不是用手抓的哟。”狸猫姐姐贴心地提醒我道，“是套在身上的，看到那个控制球了吗？用那个可以伸缩绳索。”
“姐姐我不会。”
“啊啦，真是拿你没办法呢——”说着狸猫手把手教我把绳索绕在了身上，然后把缠绕着无数匝线绳的控制球交给我，“这样就可以了。”
“姐姐真好。”
狸猫姐姐的手真软，嘿嘿（痴汉笑）。
却见黑奈儿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我。
哎呀，这么受欢迎的话我会很苦恼的，毕竟我的心已经是亚琳的了。什么？塞琳？塞琳是谁？
随后我们控制着钩绳，小心翼翼地下了百米绝壁，大约下降了有一百米才清晰地见到了潜魔的大地，两百米之后我们到达了地面。
百米绝壁之下荒无人烟，偶尔能看见枯萎的低矮灌木，大多是空无一物的地下戈壁，如真正的沙漠般寂静，连一只潜魔的身影都见不着。
“一般情况下，潜魔不会轻易靠近绝壁，只有在发起集聚性进攻的时候才会这么做。”黑奈儿解释道。
“所以说，你知道巢穴在哪儿吗？”
“差不多。我们根据潜魔的分布状况大致推算出了巢穴的方向，只要往那边走想必就能找到。”
“总觉得很不靠谱啊，希望能一帆风顺吧......”
“队长，你的夜视能力最强，而且是弓手，就麻烦你做前锋了。”黑奈儿转过头说。
队长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有些蛋疼：“为什么连公主您也开始叫我队长了啊......”
黑奈儿顿时尴尬地咳了几声，忍住笑意，正色道：“抱歉，队——哦不，黑——”
“嘛，不重要啦！人民喜欢的才是好东西！队长就叫队长好啦！”我瞎叫起来，惹得队长满脸幽怨地看着我。
《我们仍未知道那年所认识的队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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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尽职尽责不说废话的叙述者，我不会告诉你们一路上是多么惊心动魄，又遭遇了多少可怕的怪物，历经了多少艰辛，才穿越这荒芜的潜魔大地——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才怪。
有实力高强的队长打头，经验丰富的公主殿后，高深莫测的狸猫姐姐随同，当然不会出什么事。
路上虽然撞见了不少闲得没事干乱晃的潜魔，但都被队长狙击解决了。
走了大约有三十公里后，我们发现了零星的潜魔聚落。
“在潜魔大地的深处基本没有落单的潜魔，他们都会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人数不等的聚落，我见过最大的聚落里有五百多只潜魔。我们最好不要招惹他们。”黑奈儿说道，和我们一起绕过了不远处的潜魔聚落。
虽说是聚落，其实也就是一群没有开化的潜魔傻傻地躺在一起睡觉，互相蹭来蹭去，没有岗哨也没有什么聚落应有的最低限度的建筑物。
像滑溜溜的小鱼一样从无数个潜魔的聚落间穿过，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巢穴的地方。
我们趴在灌丛后面，用狸猫的<魔眼>俯视观察着此处的布局。
毫无疑问，这里也是一个潜魔聚落，而且是所有聚落中首屈一指的，粗略估计也有上千人口。
这些潜魔或是在地上走走停停，或是在和同伴相互嬉戏，还有绕着圈子追自己尾巴的，像狗一样。但他们的行动都围绕着两个核心，其一是深处潜魔包围圈的一根黑钢血柱，其二是在血柱后方不远处凸出地面仿佛鹤立鸡群的山洞。
“那根血柱是怎么回事？”我偏头问黑奈儿，“这应该不是潜魔能造出来的东西吧。”
“不清楚。”黑奈儿摇了摇头。
“应该是祭祀邪神的，”狸猫说道，“我曾经在一些信仰邪神的咒术师的巢穴里见过这一类祭坛。”
“原来如此。看来潜魔女王应该是在那个山洞里面，不过我们要怎么过去？硬闯吗？”
“也只能这样了。”
打定主意，我们纷纷备好武器，全副武装开始接近黑压压的潜魔聚落。
最外围的那些潜魔开始发现了我们，躁动不安起来，嘶吼着，挠着前爪，像是要发起冲锋。
队长冷冷举起弓，利箭在弦，狸猫的魔法也蓄势待发。
“且慢。”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局势。
潜魔们一个个跳了起来，在我们的面面相觑中把路让开。只见一只衰老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潜魔迈着蹒跚的步子从潜魔群中走出。
“又是一只会说话的？”黑奈儿皱了皱眉。
“各位大人，请不要动手。”老潜魔卑躬屈膝地低着头，像是示弱般地请求道。
我们愈发不解起来了：“你是谁？”
“我是这个部族的族长，也是潜魔族群中鲜有的进化出自我智慧的个体。”老潜魔如实回答道。
“看起来你并不想和我们开战？”
“是的。各位大人能够一路走到这里来，对付我们自然也不在话下，我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
“你们侵略黑暗精灵王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黑奈儿冷冷地俯视着他，眼中寒芒闪闪。
“那......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那是邪神大人的命令，没有自我智慧的潜魔个体是无法反抗的......”老潜魔更加低声下气起来。
“啊啦，那么就算我们是要去杀死你们的女王也没有关系吗？”狸猫笑眯眯地问。
“是的，我只希望能让这些孩子活下去......”老潜魔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我撇过头问另外三人。
“民主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狸猫提议道。
“他们终究还是潜魔，是邪恶生物，应该杀。”黑奈儿毫不留情地说道，率先表了态。
“啊啦，我倒是希望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一千只潜魔可不是小数字。”狸猫笑了笑。
“我无所谓。”队长弃权。
于是黑奈儿和狸猫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像是在威胁我一样。
哇，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受欢迎。
“嘛......”要不弃权好了？
“不准弃权。”黑奈儿瞪着我。
“呃......”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思忖了一下，然后表达了我的意见：“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也无妨。”
“可他们是潜魔！”黑奈儿大有要和我掰扯掰扯的架势。
“确实。但你们也是黑暗精灵。”我说。
黑奈儿愣了一下。
“就像生命教廷视你们为背叛者，对你们冷眼相待一样，犯罪的并非你们这些后代，但他们依旧把对先代的偏见和态度延续到了你们身上。潜魔也许是邪恶生物，但说到底他们是被邪神驱使的。一路上你也看见了，正常状态下，潜魔也有自己的生活习性和生态系统，也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你们的仇恨是来自于袭击你们的潜魔，但你们却把这种仇恨上升到了整个潜魔种族，从某种角度来说，难道你们不也是和生命教廷一样吗？”
黑奈儿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气得一拳打上来，却被队长挡下了。
“虽然我没表态，但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队长淡淡地说道，“这就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战士在战场上相互仇恨，并因切身体会着这种仇恨而仇恨敌国所有的人民，以至于有时甚至犯下屠城的错误。但实质上，战争与平民甚至战士都完全无关，真正应该为其负责的是那些撺掇战争、发起战争的人。”
“随你们便！要是被偷袭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黑奈儿生着闷气撇过头去，撂下一句狠话。
“太好了，多谢各位大人高抬贵手。”老潜魔磕着头说，然后转头叫了几声。
潜魔们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乖乖让出了一条直通洞穴的大道。
我们保持着谨慎，被老潜魔领着往前走去。
“洞穴里面只有你们的女王吗？”狸猫一边走一边问。
“不......实际上，我们也不太清楚......”
“你们怎么会不清楚？”
“因为我们只有出生的时候才能见到生下我们的女王，随后我们就会被女王的守卫叼出洞穴，扔到外面。”
“再也没进去过？”
“不，有些族人曾试着闯进去，但都被守卫杀掉了。也有成功闯过守卫那一关的，但进入女王的巢穴后就再没出来过。”
“哇，真是越来越玄乎了。”我有些不好的预感，问老潜魔道，“你们的族群内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会说话的潜魔吗？”
“没有......不，有一只。是邪神大人的使者。”
“使者？”我和黑奈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遭遇的那只会说话的潜魔。
“是的，邪神大人经常附身在他身上，所以我们叫他使者。他可以自由出入巢穴，现在说不定也在里面。”
“很可惜，他已经被我们杀掉了。”黑奈儿冷冷一笑。
“不，使者是不会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不会死的东西！我可是亲手把他四分五裂的。”
老潜魔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却继续说：“使者身怀邪神的赐予，拥有稀有的高浓度邪血，即使死掉也会重新复活。女王的守卫也有同样的能力。”
我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复活？！真的有这种能力？”
“是的，我们的女王是第一只潜魔，被邪神赐予了原始的邪血，能够永生不死。而她的子嗣也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能活上数千年，但绝大多数并无法复活。不过特例是存在的，鲜有几只潜魔能够继承高浓度的邪血，永生不死，即使被分尸也能复活。”
“啊啦，那可真是棘手呢。”狸猫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幸好只是少数。”
“另外，据说有些潜魔出生的时候在巢里看到了怪异的黑影。”
“看来变数不止一个呢。”
“那么我就送到这了，各位大人请小心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老潜魔将我们送入洞穴口，然后避之不及地走掉了。
“危言耸听。”黑奈儿紧紧握住魔剑，走在最前头，“我看他是成心想吓唬我们，好让我们罢手。”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队长淡淡说道，拿着弓走在最后面。
洞穴里冷如冰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在狸猫用魔法制造出了光源，五米以内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更深的黑暗中传来阵阵阴森的腥气，有种阴魂缠身的感觉，令人恶寒。
洞穴的地面铺满了已经被踩得稀碎的潜魔骨头，可以想象到在很早以前，有数不胜数的潜魔冲进这里，想要面见他们的母亲，可是都失败了。
没走多远，我们便遇上了敌人——一只潜魔。但相比于之前见到的那些，这只潜魔的色泽更加深沉可怖，看来就是具有高浓度邪血的女王守卫了。
黑光一闪，潜魔守卫顿时身首分离，成了墨绿色血液浸染的肉块。
“不过如此。”黑奈儿冷笑了一下。
却见那些散落的肉块开始蠕动起来，竟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聚集起来，眼看就要重新变成潜魔的形态。
“呼唤寒冰之降临，随火焰起雾，<冰封&燃烧>。”狸猫轻轻一指，只见肉块顷刻间被呼啸的寒风包裹，冻成了完全的冰块。
然后冰块纷纷碎裂，被火焰焚尽，而这一次潜魔再也没能复生。
“啊啦，原来如此，只要将整个身体都消灭就可以了。”
“不是魔法师的话有点麻烦啊......”队长皱起眉头。
“没关系，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一个人也能应付的过来。”狸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话说，我真的有必要跟来吗？完全没派上用场啊喂。
作为事件的非主要参与者，我建议直接略过这一段。
好，跳过。
我们又干掉几头守卫级潜魔后，终于来到了位于洞穴深处的地底巢穴。
率先映入眼帘的景象超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庞硕的潜魔女王就在我们眼前，是我们的数十倍大，占据整个宽广巢穴的三分之一之多，却是一副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她的手脚都被锋利的物体整齐切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类似于抽血管的机械管道，这些连接着不远处的怪异血柱的机械管道将其残忍地吊起在空中，血液汩汩喷涌，被不断地输送浇灌在血柱之上。
大地是墨绿的血色，混杂着痛苦的哀嚎，子嗣在其腹中成长，呱呱落地。
“呵呵，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不要靠近这里。”
站在那根连接抽血管的神秘六方体血柱一旁的，是一个阴鸷的老者，眼眶深深凹陷，手如鹰爪，骨瘦如柴。
“被你们看到了的话，那就，不能放你们走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