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炽炀树
埃米利欧凝目在面前被装在透明容器中的一小块某个生物身上的脊刺。
雀枥，这沉睡亿万年的凶兽预兆要苏醒了。
小陌睡在宽大的沙发里，盖着伊莱亚斯的披风，被刚刚的声音惊到，翻了个身，又开始呼呼鼾声。
“一个月前第一次异动，二十天后是第二次异动。”
“频率很高。”埃米利欧沉思着。亿万年前，唯这头凶兽未被驯服，逃入其他界面，一消亡便是数亿年，这之间未有任何的消息。也没人再见过这头凶兽了。穷奇不比雀枥。穷奇体格较小，然雀枥一旦出现，便是能毁一洲的邪兽。
那个带领群神杀魔的身影，此刻在脑海中，怎么也聚不起来形状。
埃米利欧轻轻叹气。
伊莱亚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道：“不排除地界提供栖息地的可能。”
埃米利欧将双肘撑在桌上，手交叉挡在眼下，思虑良久，道：“有先圣帝遗留的雀枥枯骨，加上占星术，其出现时间好推算。只是占星术只有北溟能学。”
“不。还有那个人。”
伊莱亚斯与埃米利欧相对一眼。
瑰洱入门，俯身行礼。
埃米利欧瞥了瑰洱一眼，瑰洱也同样用余光瞄了眼埃米利欧，随即避开他。
“主神，”她转头对伊莱亚斯道，“请借一步说话。”
小陌揉着惺忪的眼睛，瞧着瑰洱，缩到桌子下面。
“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她给我起名那会，我才刚刚结果。我都没见过圣帝。听说是贼美来着，可是她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文献记载，雕像篆刻，和所有人对于她的那部分记忆。”
这样啊。璃樱学着他坐在钟塔边沿。
“那，小陌呢。”
“可怜那个小鬼头。他从在树上结果到出生，天界风云变幻的没发生什么好事。”
几十亿年前，徙灵树遭了一黑暗巨龙烈紘的进犯，留下了巨大的创疤。因为残存的烈紘力量，直到一千年前徙灵树才侥幸结北溟的果子。陌麒本该和他的族人生活在一起，却因为生他的树也在徙灵树周围，而遭到了污染。毕竟是个畸形，很多长老主张杀了他，但是埃米利欧力排众议非要保住他。
索因卡作为精灵很有威严的长老，暂时接手天界后，很注重这些流言蜚语，就非常严厉防备管教他。
璃樱道：“可是你就没有被污染。”
“那不看看本座是谁。是主神！那当然不会被污染了。”
“可是变成那样子，又不是陌麒自己想的。每一个生命都要被尊重。”
“天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比如身份，比如身份带来的权利。”北溟手指凝聚起一丝光团，蓝光雾一般映照在他脸上，将他睫毛影子一根根拉长。
对权利的厌恶大概是作为胎果时便带来的。北溟并没有想顺遂天界众生灵的期望成为好的领袖。他在逃避着这些东西。
璃樱看着北溟不再嬉皮笑脸的面庞，那光束在他瞳仁里折射出奇幻的柔光。
璃樱忽然想到什么：“话说《天夜记》里的星河也叫北溟。”
“《天夜纪》，还有那什么《人间妖体合集》全都是埃米利欧写的。”北溟耷拉着嘴角，“明明是教人类起点防备心，莫要招惹那些失落在人间的邪兽，为什么我还要去背。”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北溟上。或许圣帝走前给你起这个名字，是想告诉你什么。”
北溟以为然的严肃的看着璃樱，随即又不以为然的转过头，道：“跟瓜婆你说这些也没啥用，早晚给你清掉记忆撵回去尘墟。”
璃樱神色一黯。她没多少记忆给他们清除。
“走，”他背后蓝色的光点聚集，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立即显现出来，同那天璃樱见过的一般，圣洁的无半点杂质，如丝绸一般轻柔，微微扇动，“不论记忆未来是否是你的，现在总是重要的。本主神带你转转天界。”
璃樱一踌躇，握住向她伸出的手，北溟反手扣住璃樱的手腕的同时轻轻一向上一跳，眨眼间便跃至扶桑顶部般高的天空。
不过还真是奇怪了。经过北溟一煽情，璃樱的恐高好像真的缓和不少。
“瓜婆，你至少得两百斤！”北溟见自己给璃樱开导的效果不错，就得意夸张的做着自己拎不动她的动作，将璃樱在空中晃了两下吓她，挨了璃樱一巴掌。
一路向东，星光的颜色渐渐暗淡下来。东方是黎明，是永恒的非明非夜过渡地带。红日半掩在地平线间，在南方的天空明着，发出幽光照亮半边天地。
巨大的月牙状大陆悬浮在东方的半空，闪着黎明红光的瀑布自月牙状大陆流下，飞泻到下方大泽中，水雾在交接处弥漫。泽的另一头，是大片大片森林的轮廓。
他们下降到贴紧水面的距离，紧紧贴着水面，轻而易举的能看见火红的阳光在水面上跳跃，又潜落在水底。
“人鱼！”璃樱兴奋道。
北溟歪头，顺着璃樱视线望去：“哎，贝娜！”他一手拉着璃樱，一手向水底仅能看清曼妙轮廓的影子招手。
那黑影闻声，摆尾向着他们去的方向追来，在他们前方一个飞跃，似乎在向北溟行礼。璃樱看清了她白皙嫩滑的肌肤与下尾带有金边和亮闪的鳞层层叠叠的排列，轻纱似的尾鳍带起一些小的水雾️打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令她舒适极了，随即人鱼便像体操运动员入水那般，没溅起一朵大浪花，没入水中。
小水浪激起的波纹使一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小植随之晃动，闪着细碎的光点，远远望去，茫茫一片晶莹。
看来北溟这厮在天界混的如鱼得水啊。哪些物种的美女都认识几堆。
璃樱嗤鼻。
天已泛白，北溟携璃樱落地时，脚下便踩在软绵绵的花瓣上，甜气便随着踩的动作升腾起来。
前方是一株巨树，树体不如扶桑那边笔直有劲，确是弯曲遒劲，茂盛的开着密密匝匝的满树花，这要是一树花全落下来，也得堆上个好大一堆。不知道这花瓣堆了多久才有如今这厚度，刚刚在上空时，这花海至少要绵延了几公里的范围，本以为只是浅浅将地表覆盖，谁料净是像极了北地的一场大雪，如果堆得不结实，能陷进去，完完全全把脑袋没过来。
“米娅平常都懒得扫这些花。”北溟一脚踢飞几片花瓣，“这都堆了上亿年了。瞧，那是米娅。”
璃樱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树下一白衣银发女子正将什么东西交由另一个人。
“长老要那邪物作何。”米娅眯着眼睛，问面前的人。
“先圣帝的溟沼剑失窃，恐怕只有弑神匕能杀雀枥。”
“我处并无此宝贝。怕是长老不知，还请传达：弑神匕首是魔女莉莉丝偷以先圣帝溟沼剑的废料做成，怨冲至极，没有传说中杀凶兽的作用。”
瑰洱听着，道：“先圣帝早已殒命了，命亓仙神您自当好好思量一下如今这情形和您的使命，是忠义先主还是跟着长老。”
“米娅自然明白如今神庭里的是谁。”
“弑神匕首自亘古时代就由您封印保管，命亓仙神说自己明白主子是谁，那没有实际的行动可怎么行。”
米娅嘴角上的笑容渐淡了下来。
瑰洱是认定了弑神匕首在命亓仙神这里，才步步紧逼。
“你只不过是一介智天使，瑰洱。弑神匕首是在我这。若要拿，让索因卡亲自来要。”
可索因卡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
“本尊在此呢。”
米娅仍是眯着眼睛，眉头不可见的微皱，下一秒她便勾起嘴角，戏谑的笑起来。
“好。”
她站起身，手腕一翻，翻转间花瓣随着飘了下来，一个长不过手掌的小盒被她抓到了手里。那飘落的花瓣与地上厚厚的落红混在一起。
璃樱看到那个盒子，心开始砰砰狂跳了起来。那个盒子里，压抑着她的心脏，不让她宁静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我会找你报仇的。”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一模一样，对着她说，脸上带着反叛和嘲讽的笑意，“我会找你报仇的，所有的事情。”
她一惊，脑子一片糊涂，待完全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北溟扶住，身旁那个递盒子的女人握着她的手，有股奇异的感觉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璃樱看到这个女人，着实吓了一跳。
方才距离远了还没看真切，这哪是女人，分明就是伊莱亚斯。就算伊莱亚斯一直闭着眼睛，眉间这股是温柔之气着实让璃樱觉得有些违和起来。
“干什么八婆，你怎么这么虚弱。”北溟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来。
璃樱翘首看四周，问：“索因卡长老她们，走了？”
她可不想再被索因卡用眼神再刀几次。
“走了。”米娅答。她想扶璃樱起来，可是璃樱推脱着不用，一脸抗拒的自己爬了起来。
北溟见她无事，老样子又开始了。“一个没看见你就向我行大礼。”
“莉莉丝的怨气容易侵入人的心神，别在意北溟的满嘴胡话。”米娅眯着眼睛，温柔的笑着，“私底下我们都叫他北咧咧。”
北溟气的跳脚，直埋怨米娅把这么丢人的外号讲给璃樱听。
璃樱笑着笑着，注意力又到了米娅身上。面前这个人，嘴角噙笑，气质又不似伊莱亚斯般清冷。
伊莱亚斯的面相本就阴柔，或许是孪生兄妹。
“这不是孪生兄妹，这可是一个人！他们两个共用一具躯体的。”北溟道完，忽的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瘆人吧。有时候弄混人超级恐怖。”
虽然米娅一直眯着眼睛，但璃樱却总能感受到她的视线焦点在哪里。
米娅眉眼弯弯：“那就不得不说起那日，你弄混了我和他，对着伊莱亚斯下战书挑衅，屁股被踢开了花。”她抬手掩住她的笑。
“还有这事？”璃樱眼睛一下放起光。
北溟觉的不可理喻，:“碰到这种事你倒是开心！不听我点好事。我还扶老奶奶过过马路呢！米娅你怎么不说！”想起来就来气，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亮给米娅看：“你故意的！你把伊莱亚斯放出来了，我是想向你下战书的…我整整三天没敢下床！”北溟看璃樱这个笑的前仰后合的中立人，非要争个委屈。
“那么，趁着我还是米娅，我来猜猜看。”伊莱亚斯的身体本就个子特别高，她微微俯身，面对璃樱。
枳炀树每一花一叶都是尘墟一个生命。生命的活动会被记录成每一条叶脉，每一朵花里。死后花叶凋落，地界与枳炀孪生之树，枫禧，便结出相应的花叶，令地狱使者去接回魂魄，以花叶作为审判依据。
璃樱觉得极玄乎，那一树中真的会有自己的叶子吗？四下静极了，一阵微风拂过将满树粉黛簌簌作响，像成千上万本书一同翻阅的沙沙之声，米娅银色的长发随之飘扬，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红橘色艳丽异色瞳子与她的视线相接，一瞬间，竟像是震到了她的灵魂，令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璃樱要小心哦。我在你身上，没有看见过去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