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命运
一片死寂。
米娅闭回双眸：“你的名字并不在那棵树之上。只怕璃樱命数早尽，因为尘墟之外的人干扰了生死轮回。”
北溟见璃樱呆愣的表情，慌忙插嘴：“确实有这么回事。璃樱先前坠崖，被一人所救，后来被绑架，又是一人通知了埃米利欧坏了生死救了她。应该是因为这个。”
北溟说完，瞥了眼璃樱。
米娅将手垂下，地上花瓣无风自动，瞬间将三人包裹住，又像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米娅道：“死去的灵魂里面，也没有她的记录。”
“这，这又该怎么说？”
“可能是遗失。可能不是尘墟人，不在我掌管的范畴。”
北溟又问：“那，没有未来怎么说？”
风飒飒将那棵花树上的花瓣吹下来，均匀洒落到地上。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结果。”
结果就是，快死了吗？
死人才不会有未来。
赫卡司神殿。
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翻来覆去刚刚那一句话：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北溟也愁。
“别担心那么多！我跟那冥界人关系好的很，下辈子给你投个猪胎，包你白白胖胖，颐养天年。”北溟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意识消沉的璃樱，他看了看她，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便不再说下去。
她与死亡擦边多次，侥幸保全性命，这段苟活的时光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现在神却要剥夺这些意义。
“北溟，拜托你一件事。”璃樱把脑袋埋到胸前，声音闷闷的，“今天这件事就别对埃米利欧提起了。米娅那边还请你打个招呼。”
“好啊，”北溟沉吟片刻，“不过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救你的人。”
正午的骄阳几欲要了她的命。想起那个人，就让璃樱反射般的想起脸上的胎记感到异常灼热难熬。他抱着璃樱伤痕累累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在阴影之中，将她放到闹市的角落。没有过多的帮助，但足以让璃樱继续活下去。还有那时麻药令她难以清醒时，他的再次出现。
“如果能见到他，我一定会认出来。”
“这样啊。”北溟歪头想着什么。
算了。她除了埃米利欧他们，也没有可惦念的人了。就算没有她，他们一样可以过的好。像未来，像过去，都是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不如过好当下。
“小陌，来。”璃樱向坐在沙发上摆弄薇娅入神的小陌招手。
“小陌的薇娅有些脏了。需要我帮小陌清洗一下吗？”
“像小陌必须去天泱湖一样？”小陌低着头，看着薇娅，余光却止不住的看着璃樱的一举一动。
去天泱湖洗澡吗？璃樱想。
“当然啦。”璃樱抬手想接过薇娅。
“如果小陌担心薇娅，可以和我一起去。”璃樱心疼的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
小陌点点头。
璃樱的心略略放下，抬眼，却正好与一直在批改政文沉默不语的伊莱亚斯对上眼睛。
他好像注意这边很久了，视线相交也没有移开的意思。他桌上反射的月光，皎亮的光芒，照进他的眸中，折出银色。
若不是伊莱亚斯与他们一同回了赫卡斯神殿，路上本来有说有笑，热闹的很，突然间气氛便冷了下来。
真的不敢相信米娅和伊莱亚斯共用一具躯体。
他可能在担心小陌吧。她想。于是，她准备开口保证时，伊莱亚斯将交叠的双手分开，另一只没拿笔的修长的手指的关节敲了敲桌子，低沉的嗓音响起，道了声：“白泽。”
一旁的落地窗上白光一闪，一头雪白的鹿便从玻璃穿进了赫卡司神殿。
璃樱看着小鹿，又抬头望了一眼伊莱亚斯，他低下头去继续他的公事。
看来他对白泽非常信赖。还是说会不会担心她对小陌做什么，将白泽安排来监视。
璃樱这般想到。毕竟她昨天那般像个不请自闯的坏蛋一样。
“走，小陌。”
“我也去我也去…”北溟嚷嚷着，从那把华丽的中世纪座椅上站起身，黏着璃樱想一起去。
“北溟。”伊莱亚斯面前的书本一样厚的一沓纸亮了亮微光，自己掀开新的一页。
“哦好吧。”北溟悻悻着，转身将已批阅完的纸乱七八糟抓了一把，咕咕哝哝埋怨着夹在腋下，展开双翼飞远了。
“你怕是不愿承认本尊的代理神权吧。”
“您多虑。尘墟乱杂，我是想去尘墟体会疾苦。”
偌大的第七重天的神殿之中，埃米利欧的话音层层扩散，回音又传回他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索因卡一声冷笑。“看来是体会到了什么东西，把不该带的都带来了。”
埃米利欧知道她指的是璃樱。
“雀枥一事有什么进展。”
“占星术只能由自徙灵树上出生的人才能使用，而…”没待埃米利欧向下说，气气哼哼的北溟令御使开了神殿大门，随即又变了一副恭敬的表情进殿，将政文摆到桌子上。
“而司星主神不学无术，只顾钻研尘墟话本，什么也不会。”埃米利欧斜了斜眼，看着北溟由一副乖巧憨笑的表情瞬间挂上几条想咬他的黑线。
“北溟。”索因卡虽在帘后，锐利的声音却像利剑把北溟扎了个透心凉，“闭门思过。整天没有半分主神的样子。”
索因卡走出帘后，蹲下身，用修长的手指托起埃米利欧的下巴，令他的眼睛看向自己，“背叛，不服从，或者是逃避，都是对于本尊代理神权的挑战。本尊随时可以对你施极刑，以儆效尤。”
埃米利欧凝视着她上挑的眼尾，微微一笑。“听从调遣。”
索因卡又道：“而且，告诉你一个你不开心的消息。雀枥复活后，若是我有功，我必会是下任圣帝，不会是暂代神权了。”
埃米利欧面无表情：“恭喜。”
长老放开他，转身，红底金纹的拖地披风跃动着神殿上方水晶琉璃瓦灯的光泽。
“雀枥若出现，命伊莱亚斯率原动天外五重兵力将其引入尘墟。”
埃米利欧闻声一震，一旁正想悄声溜走的北溟也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雀枥凶狠，若到了尘墟，人类和其他生灵怕会都灭绝…”
“本尊决意。”索因卡挥了挥手。
“人类毕竟是神创物，是先圣帝所创…”
索因卡的声音瞬时提高。“既然是先圣帝，就已经是过去式了。人类本就是寄生之物，不练灵力，还需神来庇佑。腾出尘墟，用作神兽寄养或练兵之地，不更是好。”她眼中放出严厉的光，“那么从此，天界不得再来人类。”
这话于锋于刃，全然将先圣帝的存在抹杀，也是对于埃米利欧的严重警告。
埃米利欧拧眉闭紧眼睛。
“蝴蝶。”小陌看着开的盛大的花丛中盈盈的华丽之物，将手指递了过去。那些蝴蝶翩然飞舞到他身边，停落到他的手指上，有些还落到他的肩头和脑袋上。
璃樱松了口气，刚刚小陌一直精神紧张的盯着她揉搓他的小熊，如今这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蝴蝶身上，她那股莫名的压力总算消散。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璃樱惊奇的看着小陌就像朵花一样不停的吸引蝴蝶落到他的身上，还有一些因为没有了空地落下，而只能在空中聚散。
“小陌真漂亮。”
小陌一听，身子僵了一僵，红色瞬间就从脖颈攀缘到了耳根。他转身就把脑袋埋到了白泽的背上，蝴蝶扑啦啦飞走一大片。
天界似乎不太需要盥洗什么东西，一些用具缺乏的很。璃樱把小陌送回赫卡司神殿时，向把门的天使借了一根绳，又拆开伊莱亚斯收政文的文件夹，将薇娅的两只长耳朵夹了起来，挂在线上。要是北溟看见这幕，又得想起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陌麒握着白泽灵巧修长的鹿角，又开始担忧的仰头看着薇娅。
“这里倒也有些人间烟火气了。”埃米利欧早已回到神殿，收起一刚沉闷的表情，歪头轻笑道，“见到米娅了吗？”
“见到了。就是…”璃樱抬眼看了看没有什么表情伊莱亚斯，他仍在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没打算注意这边。璃樱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将她将死一事说出来。
埃米利欧见她为难，道：“人类也一直在追问自己的来历。有外星移民之说，有猩猩进化之说，也会有相信各种神创论的人，源头不不都是找错了么。所以，来自哪，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
“对，不重要。”璃樱垂下眼睫。
还是稍微会让她在意。
“害！想这些不开心的干什么。”北溟没轻没重的搂住她的脖子，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全然忘了方才索因卡都罚他什么。
埃米利欧皱起剑眉，视线停留在北溟搭在她肩上的手，有些不悦他的举动。
伊莱亚斯顺着埃米利欧的视线投去淡色的双眸，一时间北溟脊背一寒，下意识将手收回。
伊莱亚斯放下手中文案，轻轻“啧”了一声。视线向璃樱投来，忽然间眼睛眯了起来，道：“璃樱，来。”
璃樱见着伊莱亚斯薄凉的相貌多了丝温柔。这次定是米娅，伊莱亚斯怎么可能会记得她的名字。
“璃樱年岁约摸十九有余。我来瞧瞧你的姻缘。”
璃樱干笑道：“婚姻什么的，就暂时…”
没等璃樱推托完，米娅就将食指放于璃樱眉心处，凉冰冰的，像凛冬寒夜，月光洒落在雪地上那种的清冷，璃樱只觉凉意像一道雷直穿灵魂。
她便道：“十六宫，七宫，星。贵人在北纬31度。”
“米娅什么时候喜欢给人算红线了。”埃米利欧倚靠在桌上，歪头笑着问。
“什么贵人！”北溟不屑，“她长这么丑，脾气还臭，别祸害别人了。”
“看来北溟想让你祸害他。”米娅扬起下巴，唇勾起一抹弧度。
北溟被说中心事，忽的像憋了股气一样的脸红。
“偷偷告诉璃樱，北溟自己看话本时会自己代入角色演…唔…”
北溟面红耳赤，着急的猴跳起来一把捂住米娅的嘴。
“还喜欢穿…唔…狗熊睡衣…”
“嘘！嘘嘘！”北溟向璃樱赔着笑脸，忽然感觉自己攀缘上去的那根树枝，气氛不太对。
米娅脸上慢慢布满黑线，本是笑眯眯像条缝一样的眼睛，此刻露出淡色眸子冷冷盯着北溟。
好家伙，米娅又将伊莱亚斯放了出来。
“呀，大哥。”北溟抽了一口冷气，一边套着近乎，“我放手我放手。”
边在心里把米娅狠狠揍了一顿。
“你有这种癖好。”璃樱用只有他们听见的声音小声嘲笑他，“我也送你一只拉普好了。”
“我不！我讨厌狗熊！”北溟扯着嗓门崩溃道。
“吵。”伊莱亚斯回到位置，再次举起文案。
北溟顿时噤若寒蝉。
“小陌，”埃米利欧半蹲下，“可不可以拜托你，带璃樱姐姐去转转天界。”
陌麒小鹿般澄澈的眼睛中涌进很多光，他好像非常喜欢这种差事，让他找到存在感的差事。他用力点点头。
北溟一听，好不容易有个脱离苦海的门缝，逮着就想钻出去离这里远远的，谁知脚没迈出大门一步，就被埃米利欧逮住后领拎回来。
埃米利欧确认璃樱走远后，面容瞬时阴沉。“方才索因卡下了诏令。雀枥复活后利用他毁掉尘墟。”
“啊对，啊对。我还想说说这个事情。简直——大逆不道！”北溟想了这么个词。
伊莱亚斯从公文中抬眼：“现在是她的天下。有众长老的推举，只能遵从。”
“可这个世界是先圣帝所创。她有什么资格染指改变。”
埃米利欧竭力回想着回忆中那个影子。可是像散沙，越是努力抓住，越是模糊不清，越是流逝太快。这段记忆被刻意毁掉了，天界所有人对这段记忆回忆都不深。
“嘘。”伊莱亚斯示意。银白色的神域自脚底迅速蔓延整个大殿。自内部看，是光线交织巨轮圆月，自外部确是无形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