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社会性死亡
“嗷！！！！！”自打过山车发动后尖叫声就愣是没停过。璃樱恐高便严词拒绝了北溟的盛情邀请，等候厅的电视里切到北溟扭曲的脸时，璃樱还真没敢相信响彻游乐场的尖叫是他发出的。
“北溟哥哥…”陌麒摇晃着仰面虚软的北溟，“下车了。”
“他那是魂掉了，抽他两耳光就好了。”天界怎么老是出这种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天使还怕速度快的奇葩。
只听后面清脆的两耳光，两分钟后鬼屋里便又出现了个捂着肿脸神采奕奕的青年人。
“嗷嗷嗷啊！！”
璃樱刚从鬼屋跑出来惊魂未定：“你不好歹也是个炽天使吗？那天还要拉我去看鬼——怎么这点小鬼都把你吓到躲在我身后。”
北溟正被一个鬼拽住衣角追出来，他踩着小碎步摇着花手慌不择路一头拱到灯柱上，“咚”一下趴倒在地，把扮鬼的人笑的前仰后合。
小陌倒是没有受到鬼的什么影响，站在棉花糖摊前盯着电视机放的棉花糖宣传片。
“爽！”北溟举起棉花糖胜利般的歪到长椅上。“我在冥界，啥玩意儿鬼没见过。但这种人类胡诌的，在话本上看就够刺激了。”
“上次去看鬼，我只看着了些人影，还没清楚的就——”璃樱打住话题，看了看手腕上的五色丝线。
“死相难看的可怕。那一天偷跑来尘墟买话本，遇见谢必安缉恶鬼，那恶鬼脖子裂开了，鬼舌都从脖子掉了出来，还有上次咱们一起去百鬼夜行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啊，那个鬼…”
璃樱把自己的棉花糖一把塞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巴。
“待会一起坐那个吧！”北溟双眼放光。
璃樱顺着他看去，是一架至少两百米的大摩天轮，他们来的这家游乐园可是号称世界第一高的摩天轮为特色的旅游区。
“可我…”
“害！炽天使可是所有有翅膀生物的顶端存在！还怕啥高啊。往后你每次出现这种感觉，找我便是。我保护你！”
她第一次觉得认识个炽天使是多大的好处。
你有双翼，那我是不是永远不会再从高处坠落。
“那边有卖饮品哎。”北溟像猛兽一样用嘴撕着棉花糖，边往小卖部去了。
“小陌！要不要一起去坐摩天轮。”
小陌还在那不厌其烦的看那棉花糖广告播了一遍又一遍，听见璃樱叫他，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璃樱靠在摩天轮包厢的玻璃上，看着下方欢声笑语热闹的人群离她越来越远。北溟不单买了一堆饮料，还给小陌买了只很丑的小熊，但小陌看起来不嫌弃的样子一直抱着。
“麒麟，再不快喝你这瓶也给你抢去。”北溟滋滋喝着瓶里的饮料，一边眼红的盯着小陌抱着的饮料。
小陌停止观赏瓶身上花花绿绿的图画，默默的搂紧了瓶子。
璃樱可实在看不下去北溟欺负小孩子，腹诽着北溟的孩子气。“你都连带我的喝了两瓶了，放过小陌的吧。”
北溟抱着空瓶子意犹未尽的向外看去，可突然，他面色阴沉下来。
“坐好了。”他把瓶子一扔，说道，声音突然没了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让璃樱有些不明所以。他站起身，双手撑住了轿厢的顶部。
“你在干什么？？这距离地面可有两百米多…”轿厢的一阵晃动让璃樱心脏咚咚的乱跳，大气不敢出，可北溟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光影凝聚，他的双翼骤现，虚晃的穿过轿厢壁舒展开来。
“地狱使者。”小陌一只手扶着窗户，向下看着。
璃樱心底一惊，顺着陌麒的视线看去，都是密压压的游玩的人，本没以为有什么，几个虚影却像网络不良的图像一般虚晃的出现在她眼中。
“那…那是！”
一个影子好像感受到璃樱恐惧的眼神，抬眼与她视线相接。
北溟挥动翅膀，轿厢歪斜了至少45度角，璃樱紧紧抱住小陌，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在感受到轿厢与摩天轮脱钩的一刹那，轰鸣声瞬间席卷来，滔天的烟气与气流把他们推了出去。
璃樱不敢睁开眼睛，烟气梗住她的喉咙，失重的晕眩感，耳膜被狂乱的气流捶打的感觉，热浪滔天的感觉，尖锐小石子划过肌肤的感觉，成为在黑暗中一只无形的手，握住所有人的命运。
这一路这么多人看见这个轿厢在飞，这下索因卡不知道他偷溜下天界也要知道了。
北溟把轿厢停留在游乐园角落的森林前。
他看着她使劲闭上眼睛的样子，伸出手去捏着她脸上的肉肉。“没事了。”他可能觉得手感不错，还扯了扯。顺带瞪了一眼旁边紧盯着自己眉头皱起的小陌。
“怎么回事…”其实不必问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烟柱在远处天幕腾飞，火光与晚霞相融，构成意外的瑰丽。
北溟挥手，变形的轿厢门蓝光一亮随之卸下，带起一股夹杂火星的灰尘。
“那，那些人怎么办？你不是天使吗？你不去救他们吗？”
北溟斜倚在车厢上：“救？那么多人，怎么救？”
地狱使者也一定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伤亡来收魂。
“地狱使者一旦出现，被收魂的人必定死。当时就是那个人引埃米利欧救了你，坏了生死轮回，犯了天规。”
“天规？会被怎么样？”璃樱一把抓住北溟的袖子，焦急的问。
“罪责会由长老来定…”北溟抿了抿唇，借着晚霞看她，“你…很在意谁救你吗。”
“我欠他一条命。”璃樱抬起手腕，看着搭在手腕的结绳草手环。
不知是在说埃米利欧还是那个人。
北溟不自在的将眼睛瞥向别处，抬手捂住她的手环，将她的手压下去。
北溟从怀里掏出个小哨子，吹了起来，同那日遇见穷奇，北溟送她去天界时听见的声音一样的。大概是通知天界后勤来处理在场人们见着轿厢飞的这段记忆的。
来，看看这是什么。”北溟从怀里掏出一堆碟片，“动画片，老板力荐的。咱们去租个影院看看。”
亏得埃米利欧给的零花多，租了间大影院还多有盈余。
北溟鼓捣机子半天才出影像。
“怎么样！”他向璃樱讨功，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塞她一堆刚刚一起买的糖。
这动画片倒讲的简单，女主得罪了校园小混混，小混混把她逼到一个房间，往后——
璃樱眉毛抽了又抽，越看越不对劲。“怎么脱衣服了，该不会是——”璃樱对他耳语道，“**？！”
紧接着荧屏上开始各种露肉香艳的画面，把璃樱吓的捂耳大叫，一想还有小陌，立刻挡他严严实实。“关掉啊！”
北溟虽是好奇人类这种行为，但看璃樱这般血冲大脑的表情，也慌忙去鼓捣机子，笨手笨脚按错好多地方，声音霎时飚到最大，别提璃樱他们，连外部等待别的电影的观客好奇都透过玻璃瞟眼一二，好在服务员冲进门结束这场闹剧，还说他们涉黄，押金都没要回来。
出门小陌眼睛还发直，魂好像出窍了，如何叫他都不应。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害，迟早也要学人类繁衍。我先给他上堂早教启蒙课了。”北溟打着哈哈。他其实也没看过这么猛烈的，刚刚瞄了那几眼，倒是跟一些哺乳动物的姿势蛮像。他总结到。
“可是！”璃樱抡起拳头要揍他，北溟顺手拉住璃樱，向闪着花里胡哨的灯牌的酒吧方向拖，“我们天界管这些很严。我早就想尝人间酒味了。”
这么一带，璃樱果然忘了刚刚想说他什么。在街上流浪时就时常看人喝酒解千愁，她也想什么时候有钱试上一试。便不用他拉，一手勾住北溟脖子，两人找到战友一般，穿过聚在酒吧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小陌跟在他们后面，被店门口闪烁霓虹的灯牌吸引站住入定。
服务生给他们调了两杯酒，又出门去看热闹。
璃樱记忆中没喝过酒，一杯下肚只觉腹中温热，倒也没别的事，只是北溟见酒颜色好看，正加上有些口渴，一顿猛喝，品评了句：“像泡泡糖。”
两人玩起了吧台上的跳棋，玩着玩着，北溟脸倏忽变得通红，紧接着一头扎到桌子上，把跳棋的溜溜蛋拱翻，头再也抬不起来。
小陌看够了外面的灯，进屋找了个地方乖乖坐好，璃樱替他拿了架上一瓶橙色果汁，他坐那啜饮起来。
璃樱戳北溟：“哎，北溟，还能不能喝，不能喝回家。”
北溟似是嫌她烦，拨开她的手，直接抱着吧台上未调的酒瓶，哗啦哗啦倒了一杯子，实则大部分全都搞的满地都是，甜腻的泡泡糖味道充塞了整个小酒屋。他一递杯子，还不忘敬一敬目瞪口呆的璃樱，扔了手里只能两根手指捏住的杯子，抱着酒瓶生灌了一肚子，喝完，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
“酒这东西，真是人类的好发明。”北溟举起大拇指，对着璃樱夸，“就是，恶魔经常会利用喝了酒的人，做些不可控制的事。”
天界禁酒禁黄，今天真是碰全了。北溟就觉得人间这一趟值的很。
“八婆，你放心，等着，绑架你的那五个人，我一个，也不会落下。”
谁料他一下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失去了重心，扑到了璃樱身上，璃樱一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她一哆嗦紧接着就从凳子上摔下来倒在地上，罪魁祸首还闷哼一声。
“这就不行了？”璃樱挪动着身体，可是北溟看着不胖，却重的像头牛一样，压根动弹不得。“小陌，帮帮忙…”
璃樱抬头一看，小陌却是同北溟抱着酒瓶姿势一样的抱着他的果汁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爬下来，果汁贴纸一角赫然写了一串百分号数字。
“酒？！”她恨不得敲自己一拳，酒吧货架上怎么可能会有果汁？
“八婆——”北溟在她耳边吞吐着温热的气息，泡泡糖的酒气在他们周身环绕。
“成什么体统？”璃樱着急想推开他。北溟缓缓将头抬起，微凉的唇瓣蹭过她的脸颊，直至鼻尖相抵，他缓缓半睁蓝幽幽的眼睛，用嘶哑低沉的声音慢吞吞道：“反正麒麟也睡了。”
“睡了？！”璃樱一懵，抬头看见小陌肉嘟嘟的脸贴着板凳，半跪在地上，酒瓶正巧从他手里哐啷摔到地板上粉碎。
璃樱脑子胡乱的组织着语言，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
北溟轻轻一笑，鼻息喷到她的脸上。
“这么怕我吗？”他低头，落在她脖颈一个轻吻。凉沁沁的触感像电流一般迅速从脖颈流窜全身。
似乎牵扯到方才爆炸时哪里的伤口，他嘶的抽气，又将头埋到了璃樱的肩窝中。
璃樱抬手想打人的动作停滞半晌，放在了他的头上。
他奶蓝的发丝温顺细滑，充满着璃樱一直觉得很熟悉的洗衣粉味。
北溟感受到像抚摸小狗一样的手法抚摸着他的脑袋，开始哼哼唧唧，抽抽噎噎，忽然间放声大哭。
“哭什么哭什么！”璃樱慌里慌张，掰着他脑袋问他，“难过什么！”
“不想，回去学习。”
“那就在下面跟我呆着。”
不过，认识个长翅膀的家伙真好。
“以后如果再从高处掉下去，你来拉住我好不好。”
“好。好…软。”
“这是答应的意思吗…好什么——”璃樱猛然醒悟过来，血冲脑门，突发神力，一把把他掀了开，扔北溟在那哼哼唧唧。
“这是…”门口店员见店里声音大了些，探头一看，满地酒液碎玻璃，满屋糖香，一个小孩趴在板凳上睡得香，还有两个充当地擦子的大人。
璃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事后，埃米利欧听天界后勤接到通知处理人们见到神的回忆，便来探查情况，发现了躺尸在游乐园角落的北溟。璃樱正背着同样不省人事的小陌一步步的挪过来。一脸无可奈何的将他二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