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渐浮水面
这近乎半年，璃樱半分天界的事都未听见一毫。甚至于都有些恍惚这究竟是不是个梦。为了生计，她尝试着去埃米利欧说的孤儿院应聘，出乎意料的还很受孩子们欢迎，直接顺利成了这些孩子的老师兼职母亲。
孤儿院后的街本就是条饭店酒店的集聚地，灯火辉煌，灯光能直接打进孩子们休息的房间，安了窗帘还恍若白昼。璃樱几次三番去抗议未果，直接掏资每人一条眼罩带着，窗帘拉着，才有黑夜的样子。
正是这亮堂的景象使得那帮孩子们不肯乖乖睡，折磨的得璃樱般晚才下班。
说来讽刺，街前是社会最脆弱的一面，街后则是堂皇富丽，夜夜笙歌。
忽地一道身影拦住她。
“说过不再见面的，倒是巧。”一人站姿同领带一起歪歪扭扭地向地上斜来，她下意识一躲，那人却有意识的身体再斜，向她身上歪来。
借着酒气装疯卖傻。
璃樱嫌恶推开他，大步流星向前走，谁知没两步手臂一翻，被两人从身后抓住胳膊一扭，瞬间架起。
“咱们分别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还会找到你的。”那人转到她身前，扯下领带，顺手盖住她右脸胎记。“你输了，现在还想走，是不是玩不起。”
怕不是劫色。
是认识失忆前的她？璃樱脑中飞快旋转。不论如何，来者不善。
“你认错——”
“怎么可能认错。你这张漂漂亮亮儿的小脸，我可一辈子记得的清清楚楚的。只是这地方，”他慢慢拉扯下领带，露出璃樱的胎记，轻蔑一笑，没再说下去，指了指那座酒店，架起璃樱的那二人心领神会，一个手刃劈晕了璃樱，二人避开摄像头，将璃樱扔置酒店后的仓库里，那男人脸颊酡红，将领带随手一扔，便将库门拉死，将秘密与似乎即将绯色的夜晚与外界隔离。
涌入鼻腔的汽油味直接呛的她头极其昏沉。她缓神向四周望去，自己像个年货一样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之上，幽暗的黄色灯光下，那人点上一支烟，明明灭灭的抽着。
“你是谁？”
男人一笑，拖着身下的凳子向她挪的近了些，璃樱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粗大的毛孔和横肉。
“莉莉丝，我们怎么这么生疏。你都忘了什么？”他很关切的凑身上前，以手附璃樱的头上，几乎吹着她耳朵问，
“我完全——”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日被绑架，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的那个人。“你怕是不止一次想对我下手了吧。”
“不错。然后被你自己跑了。”
她是被埃米利欧救出的。看来是埃米利欧动了这些人的记忆。
璃樱环视周围，加上这人，共有五个身形彪悍的男人，两两守着前后库门。
“看来你都忘的差不多了？那我跟你说说。五年前，咱们相见于一个夜晚的公园。我们还经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你的身体真令人着迷，你就是夜晚的妖精。”他伸指滑过璃樱肩线，玩味一笑，“你说过永远不会再见的。可两个月前我找到你了。一路跟着你进了虎斧山脉深处，一个叫伊域的地方。那时候你可还没有脸上这个伤。”
虎斧崖，伊域？
“这可是胎记，打出生就带着的。你一定是搞错了。”
横肉男道：“凭我在关阙政府的权利，我查遍整个世界的人面资料只是为了你，你认为我来这里是找你玩吗？只是为了找你求证对错吗？”
她脸上的胎记到底是？这人说的，或许真有几分真实，除非——
除非真的有跟她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所以这个赌注，你赌输了两次。奖品嘛——”横肉男将烟头狠狠按在地上掐灭，弃了凳子，猛的靠近璃樱。
惨了惨了，璃樱脑子急速乱转，想逃脱之法。
刹那间一阵地动山摇，男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直接往璃樱身上歪，被一只手一把扯开，那男人以头抢地，一脑袋撞上墙，登时倒地不起，直愣愣躺在地上。
北溟实在忍不住，从棚顶暖气管道后，一个鱼跃出来，“呸！”
用小脑想都知道这该死的男人下一步会说什么话。
璃樱看清人，眼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
“背后！小心背后——”
那四个壮汉见情景，一人去扶地上的男人，另几人捞起地上的钢棍，挥手就向北溟劈来。北溟指尖发亮。
璃樱只觉得这招熟悉。她周身的风卷地而起，刹那间几人手中的钢管同时掉到地上，他们捂住手跪倒在地，闷哼起来。
是北溟在海边教她的那招。
来不及感叹北溟会的招式太少，她一边流泪，一边喊他：“快给小爷解开绳子！”
北溟一见这眼泪，顿时慌张，不知是该生气她一口一个小爷，还是该安慰她了。
“哭什么八婆，哭什么哭什么？”他伸出袖子给她揩眼泪，璃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逮住他的胳膊，死死不放手。
这仓库本就与酒店一体建成，北溟动了仓库，就相当于动了这高层。楼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警铃大作，墙体薄弱的部分开始塌陷，凌冽的风瞬间冲淡汽油味，将空调营造温暖的假象撕开。
“啊完了，要塌了！刚才有点用力。”北溟心底拔凉，满脑子都是自己要挨凶的悲壮场景。
“不想掉下去，就拉紧我！”
说罢，北溟身形一闪，躲去挂着轮胎的墙砖，拉着璃樱向碎裂的窗户那一跳，借着瞬间踩上落石的向上的力，展开双翼。璃樱只觉一阵呼啸之声，巨大的声响在背后响起，局部断电使得整条豪华的街陷入黑暗。星星因这光源的断绝倒是明亮起来，照耀着升腾起的尘土柱。
璃樱抱紧他的胳膊，向下弱弱的看了一眼。
“幸亏埃米利欧说他善后！”北溟提高音量，“我现在还在禁闭，要是被上边发现我毁了栋大楼，我就完了！”
“楼里的人怎么办！”璃樱回头看着渐渐小下去的残垣断壁。
有北溟在旁，璃樱的恐高似乎就减轻不少。
“都说埃米利欧善后了。该救的一个死不了，放心吧！”
既然埃米利欧在，璃樱的心便落了下来。好像有埃米利欧在她身后，就不必担心任何事似的。
埃米利欧的房子本身就是离孤儿院近。璃樱没攒够积蓄时一直暂住这里。北溟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埃米利欧的房子，璃樱开门后便驾轻就熟的寻到沙发，歪在了上面。
“你来过埃米利欧的家啊。”璃樱见他这么自然的样子，便问。
北溟也没多思考，就回答：“那自然。”
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他根本没来过，都是因为变成狗熊那段时间，才对这里这么熟的。
想多了都是泪。
转头心虚的瞄眼璃樱，她没发现什么。
“哎，我问你啊。”北溟摸摸鼻子，脸红了又红，耳朵尖也染上几抹红晕。
“那个，那个。”北溟结结巴巴的问，愣是没问出口。
璃樱奇，追问。
“就是，”北溟想怼她，给自己讨回来便宜，但愣是没说出来什么，“就是，你还真打算去北纬三十一度，找什么，找姻缘？”
他不自在的看着脚尖，偷瞥璃樱反应，又心虚的不敢看，将视线收回来。
璃樱托着腮看他：“我是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死的人。我只会离三十一度远远的，别耽误别人。”
“啊，啊这样。”北溟捏着耳垂，大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璃樱自是看出来北溟那股羞劲，便戏弄他，问：“怎么，你缺个女同修？”
北溟一听，脑子嗡的响了声。他的手不自觉的拉着衣服领子不停扇，好像这房间里太热了一样。
“是，是挺缺。”北溟声音小极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璃樱笑：“孤儿院不少好年纪的女老师，等我给你慢慢介绍。”
她只当玩笑话，讲完就过去了，本想赶北溟走，她好为明天上班而休息，谁知北溟一把拽住手腕，压在沙发上。
“你喜欢孩子吗？”
“啊，”璃樱被他这么抓，一下不知所措，只得结结巴巴回，“喜欢。”
北溟认真的回：“我也喜欢。你喜欢星星吗？”
“嗯，喜欢。”
北溟又靠近了她一丝：“我也喜欢。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
北溟以额抵上了她的额头。
“咱们两个合适。”
璃樱从未与男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被北溟抓着的那只手此刻的微搏，彻底暴露了她现在心脏的激烈跳动。
可她不能。或许是明天后天，或许是现在！她极有可能下一秒就死去。她如果真的遵从了心意，她死去后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她心乱极了，挣脱他手的禁锢，慌乱逃离，将自己关进了卧室，倚在门上。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她的心脏咚咚乱跳，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话语。
北溟本想跟上，站在卧室门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天界美女如云，可他偏偏对璃樱一见钟情。就像是注定的一样，遇见了，就再也走不出来。
哪怕这个八婆跟他成天吵吵，可听到米娅对璃樱说的什么有缘人，什么三十一度，他的心就焦躁不安，真的生怕有什么会突然出现，夺走她。
北溟失魂落魄回到天界，抑郁不到两秒，就被寻仇的埃米利欧一把夹住脑袋。
“哎呦大哥，大哥，我错了。”北溟怂道。
“哪错了？”
这，北溟眼睛转了几圈，回想在地界逞英雄的光辉事迹，却满脑子都是璃樱笑的画面，不自觉唇角又耷拉下来。
真失败。
见北溟不搭腔，埃米利欧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这小子做事的时候从不计后果。
“那大楼，里面住了多少人，让我一一都救？平时见你灵力都没这么强…”
没待埃米利欧话音落下，北溟推让道：“若不是您给璃樱的那个手环感应到危险啊——”
这嘴皮子比脑子转的快，说起璃樱，强打的精神又霜打茄子样蔫了。
“重点不是在这里。”埃米利欧皱眉凝目，“那个骚扰璃樱的人，没能救成。”
北溟心底下一沉，急忙问：“什么叫没救成？”
“我实展了灵力领域，按理说每个人都能保护起来。可待我逐人清理记忆时，没见到他的影子，再回头搜寻，人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呗，像他这种小混混，我一拳一个。上边怪罪下来，就说我杀的。其余那四个人呢？”北溟不以为然，心底下生出些爽意。
“逃了。你现在还在关禁闭，若说是你杀的…”
“呃——那就是，你杀的。”北溟嬉笑着挠他的痒痒肉，埃米利欧赶忙松开他，眉头又再度皱紧。
埃米利欧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形象，这般皱眉头的时候，最近在他身上看到的越发多了。
北溟见他这样，闹也闹不起来，便问：“怎么，怀疑是谁吗？”
埃米利欧没答话，伸出食指，指了指上方。
“啊——”北溟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缓慢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听那家伙说，璃樱是伊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