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的离去
“小陌？”璃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明明早就将眼前的模糊擦拭干净，却怎的看到了幻象。
“姐姐。”小陌坐在那里，完全没了病态的模样，脸颊红润，像是个痊愈后的健康孩子。
璃樱扑上去，揽住陌麒，泪水决堤滚下去。
“感谢圣帝，你安然无恙回来了。”
“姐姐，”陌麒从她怀抱中逃一般的离开。他轻轻抚着卧在他身边的白泽，白泽伸舌舔舐他的手背，空气中莫名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悲伤。
“别怕，别怕。”他忽然说。
璃樱的回忆猛然回到第一次在扶桑下见陌麒的时候。她无心喃喃的：“别怕，别怕。”
小陌都听见了。
“陌麒。”埃米利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埃米利欧哥哥。”他努力的，乖巧的笑着。
陆陆续续，天界各族派的首领聚齐了。他们窃声低语着，却仍没有改变空虚偌大漉门一贯的冷清感觉。
“璃樱，”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是埃米利欧。“我们需要和那些部族皇者商量一些事情。”他回头看了看坐在床上，垂着头，茫然看向前方的陌麒。
“对不起。”他低声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璃樱看着他感伤的背影。她听话的走出漉门的大门，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的世界。
她看的真切，那些皇者们，不论是精灵，还是人鱼，脸上都是硬挤出来的哀伤。
风中带着冷清和穆凉，带着不知从哪处凋零的叶子，从她面前纷扬飘过。她伸手拦住一只叶子，叶脉幼小而稚嫩，泛着新绿，刚是开始伸展叶筋生长的时候，却意外的落下了。
殿中的皇者鱼贯涌出，略过茫然的她，齐刷刷行礼：“长老。”
璃樱转过身，看清眼前身着盛服的索因卡。她的面容间是慈悲与浩然正气，但眼角却露出愠色。
“雀枥枯骨再次异动。麒麟之死到底还是种灾祸预兆。”
“…死？”
死。
她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没命的拨开人群狂奔起来，似乎身后跟着一群穷追不舍的狼，似乎想逃掉什么。她口干舌裂，喉间大团血腥弥漫，但她不想停，她不能停。待阳光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将这片土地炙红之时，她跑到扶桑树前，一头跄在地下。
“安难，”她解下花酥绳，“安难，拜托你。”她双手将绳合十掌心，向堕天使祈祷着。
璃樱记得答应过小陌的。
“璃樱知道的，”她摸着小陌的脑瓜，“等璃樱下次来，给拉普把薇娅带来好不好。”
白泽抬起头，舔着陌麒的手心。
它知道，陌麒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要消失在空气中了，谁还会记得这世界上有过一个叫陌的小麒麟呢。
一阵醇香蔓延开来。
拥挤在漉门的人立即如炸锅般躁动起来。
“扶桑吗？”
“怎么回事，扶桑的花？”
眼尖的精灵首长趴在窗台上，看见了如雪般飘落撒下的扶桑花瓣，像蝴蝶般乘风飞翔。
“花…花开了？”陌麒竭力睁大眼睛，双手摸索着，想要爬到窗户边。白泽从床上一跃而下，用鹿角指引着他慢慢下床。陌麒勉强走了两步，一下跄到了地上，喉间一股难忍的冲击，忽的喷出一口鲜血。“咳咳咳…”他喘息不得。
扶桑花的清香与血腥气交织，有了死亡的味道。
“早就听老辈说过，麒麟死前会对着最认可的人，然后犄角朝向他。”
每个人心知肚明，麒麟指的如果是当今的索因卡，那就证明臣服于麒麟的万物都会臣服于她，而生生不息，繁荣昌盛，那她必定将会是新任圣帝。
“花…
陌麒倚在白泽身上，空洞的眼睛凝望着高远的殿顶。他的听觉本可以穿越嘈杂的声音，听见窗外花瓣落地的碎响的。可是，寂静的吓人，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了。
他淡淡的一笑。
敞开的大门进来一股穿堂之风，瞬间，白泽背上便没有了那个笑着的男孩子。万千光羽升腾而起，穿透了高高的像樊笼一般的宫殿顶部，应和着扶桑花瓣，温柔明亮，翩然消失在天际。
漉宫人声瞬时鼎沸，热闹讨论起什么，祝贺起什么。
璃樱茫然的看着扶桑树冠间缝隙漏下的阳光，风轻柔的将草压低，包裹着璃樱，她回过神，看着周边被风带来的星子，仿佛星河落地，围绕着她和手中的薇娅小兔子缓缓流淌，依依不舍的样子，然后一颗颗的灭了。
漉门内。人们兴奋的向圣帝恭贺得到了万兽的俯首。
“主神…”瑰洱惊恐的瞳仁紧缩着。埃米利欧从没见他这般紧迫过，“扶桑出事了！”
叶子在他们赶到的时候仍像冰雹般噼里啪啦向下落着，天泱湖已被落叶全覆盖住。一大根断掉的枝干露出水面，斜插在水底。
璃樱楞楞的站在他们前方，不知如何是好。
“璃樱？”埃米利欧从高空跃到地上。
“先止扶桑异变。”伊莱亚斯余光瞥了璃樱一眼。
那个精灵首长阴阴阳阳喊着：“扶桑上撑天下通地，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出来这么个事！扶桑毁了，我们天界不就…”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精灵首长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瞪着抽她耳光的一个小姑娘。
“反了，反了！逾矩…”
“我准的。”伊莱亚斯出现在瑰洱身后，淡然道。
可他们对于扶桑着实没什么法子，只得眼睁睁看着它落完最后一片叶子。风吹过，一片死寂，再没有唰唰的叶涛声。
“司星主神呢。”
死寂之中，忽的有人问及，“他再怎么不好政事游手好闲，麒麟死，扶桑病变这种大事他为何不出现。”
人们面面相觑。
埃米利欧没打算向那些首领们解释北溟的去向，在这个节骨眼提北溟久在地界未归，无异于火上浇油，瓦上添霜，便以他执行任务为由搪塞了过去。
扶桑是天界繁衍后嗣的神木，扶桑毁了，天界后动力不足，最终受益的还是冥界。
瑰洱突然一把死死拉住璃樱的手肘，问；“你一向与陌麒交好。怎么此刻在扶桑这里。”她的眼睛闪着敏锐的光芒，要穿射进璃樱的心脏将她粉碎一般。
她的这番话，不轻不重，却巧妙的将怀疑转移。
远远惊惶赶来的天使们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又低声细语起来。
瑰洱咄咄逼人：“你与地界人里应外合，毁了扶桑？”
“我——”
瑰洱咄咄逼人，不留璃樱任何插嘴机会。
“听说在你是被冥界抓住了，巧合出现在冥界。却又放你完好无损的回来，而且这次，麒麟还是你救回来的。一切也太蹊跷了些，不是地界的刻意安排吗？”
“冥界因何不伤我，我也不清楚。你何必因为我是人类，对你们天界来说是外族人就要这么被怀疑？”
精灵首长拽起她的手：“这五色丝线，怕不是你与堕天使的信物。你，”她从人群中点出一个女天使，“那天，绑架走麒麟的，你说说他的特征。”
那个女天使垂着头回答：“黑色交领长衫，领口绣着五彩丝线。是三年前冥界新上任的堕天使帛曳。”
“什么？”璃樱一惊。冥界他的那些同伴都唤安难帛曳，是安难绑架的小陌？
“看来真凶已定。”索因卡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大天使们将她原地处刑。
埃米利欧一把将璃樱护在身后：“长老，真凶绝非是璃樱。还请您找齐证据再做定论。”
“臧弋之神这是在挑战本尊的权威？毁我扶桑者，就算枉杀多少生灵都不够陪葬。”
“长老，”埃米利欧打断了长老，无视她略愠怒的眼神，“还请您明察。”
埃米利欧的公然包庇顶撞令但凡懂些规矩的在场之人倒吸凉气。
“本尊自然明查。若臧弋之神包庇了地界奸恶，肯定也是愿意背负后果。”她嘴角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她走近璃樱。双眼睥睨着她：“抛去那些不谈，那麒麟是受了你的怂恿站在极渊处被堕天使劫走，此罪你认吗？五年前你向关华政府泄露了古族伊域方位，关华政府为平衡世界军事力量，秘密清剿了伊域。此罪呢？”
璃樱诧异的抬起头。“您说…”
瑰洱接道：“众所周知，伊域是极渊的一个入口。守护伊域的部族五年前被屠族，只是因为她勾交外部人员，泄露了伊域的方位，直接间接导致了我天界伊域方位门户洞开，更导致了两年前扶桑下的禁室封存的先圣帝溟沼剑失窃。”
索因卡转到璃樱面前，抬起璃樱煞白的脸。“扶桑树下的天泱湖封禁纹，是你动的吧。前不久的雀枥枯骨结界，也是你。”索因卡眼睛转向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一直淡漠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天泱湖，没有想去回应索因卡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