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雀枥复活
幽暗的光尘错落的悬浮着，八九分像天界徙灵树叶上浮着的星星。撒旦背对他，仰头望着。黑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用以红绳随意的打理，一身黑袍宽袖用红线勾勒出妖艳的曼珠沙华，风流至极。
“北溟大人。”他拖沓着声音叫到，声音异常轻薄，“去确认过了？”
“你们地界，就只会搞些下三滥见不得人的要挟手段。”
“北溟大人如今也只会嘴皮上逞能，还不是被小神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拿的死。”撒旦转头，悬浮的光粒照亮了他半边的脸，细长的丹凤眼中透着玩味的笑意。“小神也只是有点小心愿希望北溟大人帮忙而已。”
“对一个小小的人类下手，就以为炽天使会给地界做事吗？”北溟拳头攥的关节发白，微微颤抖。
“想借您的力改变一下星轨的运行，让思念的人回来就是了。她对天界没有任何害处。”
星辰轨迹的确能改，好改。但是撒旦是如何知晓更改星辰运行可以做到这些的。这些可都是占星术里面的东西，他北溟被索因卡关禁闭学占星术，也才仅仅是知道一点点门道。
撒旦转过头，道：“等故人回来，是走是留，您说了算。”
忘记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东西，是神明给予的恩赐。罪孽满身，她不该忘记这些减轻自己的痛苦的。
炼狱的待罪间空气沉重，阴冷暗湿。埃米利欧用刑罚为自己争取暂时的不定罪，这让她如何还得起。
“璃樱，”有人在温柔的喊她。
埃米利欧。她的胸口像被塞了一大团湿棉花，沉重的紧。
“索因卡背地应当是单方面的调查过你，未拿出真凭实据证明你就是伊域灭族的凶手。而且，”他压低声音，“绑架你的男人被索因卡灭了口。当年之事尚未明了，你不要多想。”
璃樱自嘲的一笑，回道：“说不定当初我是因为自责，自己选择的跳崖。”
“就算你真的灭族了伊域，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璃樱无助的垂下手。他相信我，那么，我该相信自己吗？
“…抱歉。”他长长叹息一口气。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告诉小陌也许在极渊边就能看到我了。我没想到是安难…”
埃米利欧道，“出于善意而带来的后果永远不是罪过。”
“可是…”
“小陌也看见你在窗前摆的玩偶了。”
原来埃米利欧都知道。
璃樱将手放在墙壁上，似乎感受到即使再厚重也无法阻挡的热度。
“出来吧，回到尘墟去，索因卡就找不到你了。”
出去？埃米利欧那个傻瓜，如果她现在逃，所有的罪名都会立刻做实，那埃米利欧该怎么办。
“没有实据，她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我真的错了，我便接受该接受的惩罚。”
墙那边的埃米利欧沉默许久。
“棂隽是我的太阳神鸟，能通晓人性。如果你想走，能随时来接你。”埃米利欧的手指搭在冰冷的墙面。
“饿了吗？”璃樱面前忽然出现一只绿色的小果子。
璃樱双手接住它，泪水再次无声聚满眼睛。
“北溟涉世未深，撒旦没有理由收买他。”伊莱亚斯猜到埃米利欧在想什么，单手合上书本，抬眼瞥他忙碌的背影。
“怕在这，撒旦从来不接近任何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北溟身上一定有大筹码。”埃米利欧皱着眉头，将手头上替璃樱整理的事发经过理了又理。
“主神，”瑰洱进门，“阿迪卡斯界妖族暴动起义，摧毁了天界驻扎的瞳口。”
“阿修罗界呢？”埃米利欧起身问道。
“暂无异动。”
“这些界面死不承认投靠地界，现在面目终于显露出来了。”未等埃米利欧一口长气叹完，伊莱亚斯一言未发，起身时明光一闪便换成一身铠甲。
伊莱亚斯一贯不喜欢领兵作战这种打打杀杀的…埃米利欧疑惑瞧着伊莱亚斯大踏步走出殿门。这是哪来的怒气。
撒旦Satan，天界徙灵树第一代司星主神。第二太阳纪率天使追求烈紘的力量，反抗初代圣帝而堕落，流放至冥界。创冥界鸿蒙，为冥界主神。
北溟自然知晓撒旦就是前任司星主神，自然通晓占星术。只是他堕落了无法再控制星辰，所以才找上自己。
在同一棵树上出生，他和撒旦自然是孪生兄弟。他们的面貌除了北溟眼角的泪痣，确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相接处。
北溟头痛得厉害。
他试图用自己在天界关禁闭那段时间略知的占星皮毛推测出撒旦究竟想让什么回来，可他发现他学东西真不是一般的走神。譬如他学星脉走势时想的是璃樱这般的笑，那他现在研究星脉时想到的就是这般的笑。
别笑了别笑了！
北溟真想捶自己，干啥啥不行，想女人最积极！
不过璃樱该讨厌他了吧。毕竟他临走时对她这么恶语相向，又对璃樱着急，又想让璃樱快逃，别在多事的天界。
北溟换了个姿势趴在书前，又想:我当时对她表白得太过激了。幸好她没有故意不理我。也是，她还有救命恩人还没找到，万一比我帅——
他猛然狂摇头，试图把这种想法从脑袋赶走。
那不对，我也是她救命恩人了。她还能再拒绝我？我下次再——没有下次了。
北溟苦恼地又换了个姿势。
牢门忽地大开。
璃樱不知被禁锢了几天。待罪间暗无天日，根本分不清昼夜。
突如其来的光芒令她睁不开眼睛。
“出来。”索因卡道。
她眼睛脆弱到不能直视她背后带来的光芒，但浑身光芒的，还能是谁。
“您还——亲自来看我这个罪人。”
索因卡道：“你既然想看证据，我便带你去看。亲自了结。”
“知道吗？先圣帝创设了万物。她的创造太伟大了，所有的生灵，所有的阳光空气雨露，都在按照她的规则来生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规定鸟儿可以凭借翅膀和上升气流飞起来，于是世间的鸟儿都这般飞起来。”
璃樱不明索因卡会忽然讲述先圣帝的故事。令她在意的是他们沿着悬崖边上走的这条路越来越熟悉。
“抛去这些不谈，长老，您一直在躲着路上的人。”
索因卡停住脚步，转身，手中悬浮着通体雪白的匕首，弑神匕。
这里是极渊。璃樱恍然，向后退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空，下方就是雷鸣交加的万丈深渊。
“您如今亲自这般处理掉我，怕是担心我恢复记忆，说出您的什么错事吗？”
“就算他们知道是我杀了你又如何啊？本尊马上就会成为新任圣帝，生杀予夺，你一个人类的生命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璃樱愕然。索因卡此番急于处理璃樱，就是要背实了她的罪名，对外谎称她已经逃狱，再以包庇罪惩治埃米利欧，杀鸡儆猴，立起威严，打压以埃米利欧为首的先帝一派。
一举多得，一箭三雕。
死到临头，不如孤注一掷还有生还下去的希望。
璃樱当机立断，纵身向后一跃，却不料索因卡毕竟是神，动作迅猛无比，一掌击到璃樱心脏处，弑神匕首穿心而过，整个从璃樱的后背穿透，缠绕红布的把手都带出血来，霎时，五脏六腑碎裂的痛楚侵袭四肢百骸，巨浪一般将她吞噬，一阵黑光瞬间辐射天地，飓风裹挟着璃樱的躯体坠入尘墟，消失在云中。
那一瞬间，索因卡看见了。璃樱的瞳仁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瑰洱几乎就是在几秒之后领命疾飞到索因卡面前行礼。
“长老，枯骨灭失，雀枥复醒了。”
大地上野兽嘶吼的声响，哪怕是此刻驻扎在阿喀琉斯界的伊莱亚斯也能听见。音波的冲击致使全球的流云呈现以关阙为核心的圆环状，高强的振幅令雀枥四周的草木化为灰烬。
璃樱做了个短促的梦。
梦中，一个头发藏蓝的少年，带着笑意将一柄锋刃的白剑给她，然后说，“我要是不行了，拿着这把剑杀了我。”
短促的紧，一下就醒了。
一团火焰旺旺的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短发男孩坐在火前，向火中投续着枯枝，火光将它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的心脏痛极了，几乎每个呼吸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累赘。白裙前洇开了大片血迹，如一朵妖冶异常的红玫瑰。
她想叫出安难的名字，却轻咳不止。
“最好不要大声讲话。”安难用不同于以往低沉冷艳的声音道，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石窟中，“天界正在搜寻你的下落。”
璃樱不明所以。
“那长老都希望我永生永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又何来找我一说。”
“因为天界要杀雀枥，而姐姐就是。”他言简意赅。
“我是——咳咳咳…”
“上古时期先圣帝未收服的凶兽。”他伸手，又向火中扔进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松香。
璃樱抚着额头，细碎的刘海被一起拢上去。“我…”
她竭力想着，许多碎片记忆猛然间涌入她的大脑。
四肢百骸游走的狂躁，整个身躯控制不住发狂变异，她的视野清晰无比显现出整个关阙的轮廓。身体中电流使得全身发出痉挛。她死死咬住牙龈，控制动作，几乎徒劳的挣扎毫无作用。青白交异覆盖的爪即便是轻轻一挥，国总医院便夷为深渊，远处江流顷刻为浮土阻断，
黑云压城，焉的，天空四角金光四射，天界禁军御风发起进攻之势，
“邪兽受诛！”
四面号角如泣如诉发出呜咽之声，声音在虎斧群山回荡，她头痛欲裂，记忆的最后一刻是索因卡乘坐在飞马之上，展开六翼，指挥结出杀阵印记。
索因卡精致华美的面貌此刻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怎么会，怎么会？”
璃樱不敢相信这些记忆，抱着头，呼吸紊乱。她的心脏微弱的搏动着，缓缓修复伤口，但是每一次搏动都是抽筋剥皮的痛楚。璃樱的动作扯动了伤口，纱布再次透出血红。
“记起来了吗？姐姐把关阙屠了。”他站起身，将身边另一捆树枝抱到火旁。跳动的火焰偶尔映亮了他清秀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