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源起
千年弹指一挥间。
来雪洞的人已换了几个，凌微阁仍然稳坐第一门派的位子。
如今正是第三代掌门戴秦执掌凌微阁，数年前他的弟子何灵落正式进入雪洞，与叶重语见了面。
墨离尊者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千年来，每一日对叶重语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日也不例外。
叶重语坐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墨离尊者。
少顷，叶重语转头看向冰门，眼下并不是隐莲秘境开启的时间，却有人闯进来了。
冰门缓缓开启，叶重语便猜想不是戴秦就是何灵落，只是不知凌微阁发生了何事，让他们此时前来。
来的人是何灵落。
叶重语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数年前她第一次见何灵落时，何灵落可不是这样的。
此时的何灵落修为大跌，便连生机也是黯淡了许多，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叶重语霍然跳下床榻，“发生了何事？”
凌微阁出了何事，竟让身为掌门继承人的何灵落变成如此。
何灵落在叶重语面前跪了下来。
叶重语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叶姑娘，请你救救我的孩子。”何灵落恳求道。
叶重语的目光移到了何灵落身上，摇头道，“已是一个死胎了。”
这是个快要出生的男婴，可惜，已没有生机。
“不可能。”何灵落颓然地撑着地面，“叶姑娘，你是我们凌微阁的守护神，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守护神？”叶重语侧身看向墨离尊者，“我不过是守着他罢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划过叶重语的脑海。
叶重语走回床榻前，伸手搭在墨离尊者手腕上，以灵力探查他的身体状况。过了千年，墨离尊者的神魂已稳定，伤势也基本痊愈，却不知为何还是未醒。
叶重语猜测还要等几百年才行。
然而眼下却有一个机会，能尽快见到他，与他相守。
叶重语回头看了何灵落一眼。
犹豫再三后，叶重语迟疑地开口，“这胎儿已没了生机，不过若是引入别的魂魄，还可成活。”
何灵落抬头看叶重语，苦涩道，“那不就是夺舍吗？”
叶重语点头，“可以这么说。以后，你的孩子便也不是你的孩子了，他是另一个人。”
何灵落惨然一笑，“然而就算不要这个孩子，我也活不了了。”
这孩子已到了快要出生的时候，为了这个孩子，她付出了太多，现在完全是靠季昆师叔的聚灵阵和华渠师叔的丹药撑着一口气。
叶重语也有些疑惑，“你一个太虚境，为何怀个孩子会变得如此？”
何灵落叹道，“我也不知，这个孩子需要的灵力实在太多了，不仅吸取了我身上的灵力，便连季师叔布下的聚灵阵也只能勉强够用。”
不然何灵落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只是她也不后悔就是了。
叶重语又看向墨离尊者，他的神魂极其强大，灵力越强的身体容纳他的神魂越是容易，难道冥冥之中便是要他成为这个孩子吗？
“若是，”叶重语开口道，“我将墨离尊者的神魂引入这个孩子体内，你可愿意？”
何灵落一惊，“墨离尊者的神魂？”她不由得看向了躺着的那个人。
“尊者在沉睡前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叶重语说道，“我可以为他设下封印，随着长大后适应了这个身体再慢慢解开。”
“如果你想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叶重语缓缓道，“你考虑一下吧。”
何灵落知道她说的不错。要么按叶重语说的做，要么生下一个死胎，不管哪种，她自己都活不了。
何灵落咬咬牙，既然如此，倒不如应了叶重语。
当下她应道，“那便依叶姑娘所言。”
叶重语深深地看了何灵落一眼，“你放心，他自然会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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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秦赶到的时候，只见到叶重语一手扶着何灵落，一手抱着一个被斗篷裹着的婴儿，神情极为疲倦。
叶重语本只想试一试，没想到凭着与墨离尊者神魂的亲近，竟真能将他的神魂引入婴儿体内。
叶重语便知，这是天道所授意的。只是她为此损耗极大，急需休息。
然而何灵落眼看就要不行了，叶重语对此毫无办法，她本身是金属性，与何灵落的木属性相克，并不能输送灵力给她。
“戴掌门，你来的正好，”叶重语看到戴秦，说道，“你徒弟快不行了，你帮帮她。”
话没说完，叶重语只觉得手臂一沉，何灵落竟是去了。
戴秦走上前来，叶重语放下何灵落，将婴儿塞进戴秦怀里，说道，“这孩子体内是墨离尊者的神魂，以后他便叫叶白。我需要恢复灵力，三年后你再来找我。”
说完，叶重语身形一闪，已是躺到了墨离尊者身边，开始沉睡。
身为剑灵，叶重语本应在凌云剑内恢复，但凌云剑封印了心魔，她无法回去，只能呆在墨离尊者身边了。
戴秦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心情沉重地带着何灵落和婴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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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眨眼而过，戴秦如约回了雪洞。
叶重语已醒过来，却还是很虚弱。
毕竟回凌云剑内才是她最好的恢复方式。
戴秦抱拳问道，“不知叶姑娘有何吩咐？”
叶重语坐起来说道，“三年前的事，我该给你一个交代。”
“何灵落同意我将尊者的神魂引入孩子体内，让孩子活下来。”
戴秦微微点头，“我已猜到了。”
叶重语接着说道，“我想请戴掌门替我找一个新死去的女婴。”
戴秦惊讶地抬头看叶重语，“叶姑娘也要……”
他没说完，叶重语点了点头，“不错，我要夺舍。”
叶重语早已想清楚了，她身为剑灵，虽不老不死，但毕竟还是灵。
她想变成人，夺舍是唯一的选择。
戴秦向她身后看了一眼，“那凌云剑里的心魔谁来封印？”
“与以往一样，每隔六十年，你或者让你的弟子来加强封印一次。”
叶重语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你要尽快培养继承人了。”
戴秦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还有一事请教叶姑娘，叶白他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如今还不会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叶重语看向墨离尊者，说道，“大概是受尊者沉睡时封闭五感的影响，随着长大修炼，他自然就能解开。”
“我在他身上下了封印，将他关于墨离尊者的记忆都封印了，所以他跟一个初生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这点还请戴掌门注意。”叶重语叮嘱道。
戴秦问道，“那封印会解开吗？”
“等他到太灵境后会慢慢解开。”叶重语又道，“到时还请戴掌门也为我设这么一个封印。”
戴秦一时汗颜，“我最多只能为你封印到太虚境，且需要时时加强封印。”
“无妨，只要能封住就行。”
叶重语自作主张地让墨离尊者从头活了一次，她实在有些心虚，不敢这么快面对他。等一起修炼一段时间再慢慢恢复记忆向他解释，叶重语如此想。
却没想到，之后在她太虚境时，叶白先一步恢复记忆，反而又封了她的记忆。
叶重语与戴秦一起前往凡间，在那里，有不少女婴因被丢弃而夭亡。
很快他们就捡到一个刚断了气息不久的女婴。
“戴掌门，我听说年龄相近的同姓之人多为兄弟姐妹，云梦大陆也是如此吗？”叶重语问道。
戴秦点头，“不错。”
叶重语看向女婴，最后说道，“那便叫重语吧。有劳戴掌门了。”
说完叶重语化作一道光落在女婴身上。
从此，戴秦多了两个弟子，一为叶白，一为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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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因五感缺失，七情冻结，自小就不喜与人接触，每日躲在华微阁后山的林子里，默默修炼。
这几年只有师父戴秦和师妹重语能接近他。
自叶白出生起，便是戴秦照顾他，教他修炼，因此叶白对他并不陌生。而重语与叶白一起长大，叶白对重语莫名的有亲近之心。
除此之外，便无人能靠近叶白了。
只是叶白修炼进展极慢，到九岁的时候才可视物，仍是无法听到。
叶白能看到那天，愣了很久，不敢置信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然后打量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一身红裙的小女孩跑过来，明知叶白听不到，还是一边喊着师兄。
叶白看着眼前粉雕玉琢、抓着自己不放的重语，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师妹吗？”
叶白极少言语，重语不解地看他一眼，从神魂传递出信息，“对啊，师兄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重语与叶白一向只能通过神魂交流，对彼此极为亲近熟悉，叶白这一句问的很是奇怪。
叶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原来师妹长这个样子。”
重语猛地抬头，惊喜地问道，“师兄能看到我了？”
叶白听不到她说什么，只得道，“师妹，我听不到。”
“啊，听觉还是没有恢复吗？”重语扁了扁嘴，继续用神魂与叶白交流，“师兄能看到真是太好了，想必很快也能听到了。”
如重语所言，又过一年，叶白五感恢复。
从那一天起，叶白便一直照顾着重语。
再后来，叶白与重语渐渐长大，叶白将后山的林子辟出一块空地，作为自己的院子。重语则搬到了半山腰，与三师妹夜涟成了邻居。不过重语还是喜欢往叶白的院子跑，便是叶白闭关，她无事时也要去守一守叶白。
除了叶白外出游历她未能跟着去。
再之后的大事便是隐莲秘境开启，凌微阁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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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语仍保持跪坐的姿势，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又何至于到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凌微阁这场劫难还是从她动了私心开始。
凌云剑没有剑灵的守护，有封印加持倒也勉强能够保持原样。
然而重语拿走凌云伞破坏了阵法，导致未能等到她进入雪洞加强封印，心魔已挣脱凌云剑，席卷凌微阁。
本应躺在床榻上的墨离尊者也不见了踪影。
如今已知晓一切，重语便知青山派的“墨离”是怎么一回事了。无非是心魔夺了墨离尊者的仙体，又知晓他们的过往，装作墨离尊者罢了。
而先前叶白不肯认亲，想必便是已恢复了记忆。
重语越发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