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关于范注的底本,杨明照有三种说法:(一)《拾遗·附录》在介绍“清翰墨园覆刻芸香堂本”时说:“范文澜注即采用此本或《四部备要》本,(由《风骨篇》之“畯”字,《通变篇》之“睎”字推知。)其例言第一条称‘依据黄本’,不确。”(13)后来出版的《增订文心雕龙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同此。(二)《评开明本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认为,范注底本“乃在卢敏肃刊于粤者之后,殆坊间流俗本”。(三)《<文心雕龙>板本经眼录》认为范注采用的是《四部备要》本:“范文澜《文心雕龙注》(文化学社暨开明书店本)以黄评为纪评,即因未看清《四部备要》本眉端黄、纪两家评语差异而致误。”(14)这几种看法都有问题。
首先,范注《例言》第一条谓:“《文心雕龙》以黄叔琳校本为最善,今即依据黄本。”但是,范注依据的既非养素堂本,亦非翰墨园本。如果范注是以这两个本子中的任何一个为底本的话,都不会出现误黄批为纪评的现象。因为养素堂本只有黄批而无纪评,翰墨园本的黄批与纪评又是朱墨分明,均无由致淆。其次,说范注底本为两广节署本之后的“坊间流俗本”,并谓“因未看清《四部备要》本眉端黄、纪两家评语差异而致误”,也不能令人信服。因为,坊间据翰墨园本覆刻的本子甚多,若据范注误黄批为纪评来判断其底本,则最有可能的是扫叶山房石印本,而不是《四部备要》本。
扫叶山房石印本出版于1915年,《四部备要》本出版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期至三十年代初期,而范文澜《讲疏》出版于1925年,文化学社本出版于1929—1931年,从时间上看,其底本只能选择二者中的前者。再从其屡误黄批为纪评来看,扫叶山房石印本的黄批与纪评已无任何形式上的区别,而《四部备要》本尚可从字数与字体两方面区别黄批与纪评。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范注系以扫叶山房石印本为底本,故其屡犯误黄批为纪评这样的错误。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范文澜修订文化学社版时,则参考了刚出版不久的《四部备要》本。因此,杨明照举正的十四条中,十二条误黄批为纪评者,作者已于1936年出版的开明书店版中纠正了九条,二条混黄批与纪评为一体者,也已删除《才略》第一条原引黄批,而只保留纪评。于是,开明书店版范注尚误者仅剩四条,即《征圣》注[二五]黄批与纪评混为一体一条,《乐府》注[三四]、《铭箴》注[一五]、《事类》注[一〇]误黄批为纪评三条,外加杨明照失检的《诔碑》注[二七]一条,一共也只有五条。这是因为即使是《四部备要》本,黄批与纪评亦易混易淆、几难辨识。故开明书店版虽然参照了《四部备要》本进行修订,纠正了大部分文化学社版误黄批为纪评的讹失,但也未能完全避免疑似两淆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