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七夜谷之符阵
云中殿。
鹤子墨休息了没一会,手中的剑微震——是无垢剑示警。
他第一时间布下灵力屏障,下一刻,三道攻击从不同方向,于同一时间击中了屏障,屏障骤然碎裂。
鹤子墨并没有输出多少灵力给灵力屏障,屏障的作用不过是勾引暗处的人主动出击罢了,他放出神识快速扫了下三处攻击来源,是三个大乘期修为的魔族。
倒真狠得下手笔。
鹤子墨收回神识,凭借着战斗本能侧身,避开了右方射来的箭支。同时,手腕微抬,持剑挡下左手边突山而来的匕首,又稍退一步后仰避开迎面而来的魔火。
他余光扫及右手边提弓赶来的魔族,尚未站直,长腿往下一压,手腕发力将匕首挑偏,迅速抽剑回身刺去的同时,右腿横扫而出,意图逼退对方。
对方的反应很快,拿着匕首一跃而起,似乎是种族特性,他弹跳力极强,身姿轻盈,一跃就跃过了鹤子墨头顶,从他后方往下刺去。
他的攻击速度很快,被鹤子墨反手拦下,呲啦声下,剑尖与匕身擦出火花,灵力与魔气剧烈冲撞中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的攻击迅捷,缠人的能力有些棘手,不过与他的队友没有配合,所处的位置挡住了位于远程施法的魔族视野,迫使对方的法术攻击不得不偏离了方向,擦着鹤子墨的衣摆而过。
两人用魔族的语言吵了几句,攻击上不免有所懈怠。
鹤子墨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他们话里话外都表露出他们种族之间的不合,似有要给对方下绊子争功劳的征兆。
鹤子墨勾了勾唇,躲开身后袭来的箭矢,弃剑避开身后再度跟来的攻击,左手凝聚灵力,反手向后方打出一掌。
掌风未至,失去约束的无垢剑自行御敌,趁其不备在持匕魔族的手腕上划下一道豁长的口子,还嫌弃的避开了溢出来的黑血。
“嗖。”“噗。”
轻锐破空声与利器入肉声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箭支穿透了鹤子墨右肩,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呲嗡——”
箭支穿肉擦骨而过,稳稳地扎进了地上的石砖里,尾羽震颤,而强行射出这一箭的魔族被近在咫尺的掌风击中心肺,暂时无力进行攻击。
鹤子墨余光瞥了下受伤的肩膀,肩膀上流出来的血是紫色的,箭上带毒。
这个破绽,卖的有点大了。
见鹤子墨受伤,持匕魔族兴奋了起来,右手手腕鼓起,奇怪的纹路游走于裸露出的石肤上,宛若撕裂般伤口处的黑血滴在匕首上被吸收,更多的魔气输出至手中的闪烁黑光的匕首,令其被包裹成了一团黑雾。
他的攻击速度更快了,甚至还有意跟施法的魔族打起了配合。
鹤子墨神色未变,矮身避开攻击,左手娴熟地抓住无垢剑来挡住攻击,受伤的右手则藏在了袖中,一点点凝聚着肩膀上流淌下来的血液。
他们两人的配合越来越融洽,眼里写满了对功劳的渴求,每一次抵御攻击都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布局,大脑在高速运转,灵魂仿若被绞碎般的剧痛再度浮现,而疼痛令鹤子墨的神色愈加冷漠。
血液在右手的操控下凝成了一线,开始在灵力的指引下蜿蜒盘旋。
他一边抵御着如骤雨狂风般的进攻,一边分心去写就繁杂且不容差错的符。
他的后手,就是这张必须现写的符,和早已准备好的阵。
只要将他们控制在不能逃离的范围内,他就能以符阵之术一击必杀。
——千年以来,他学了很多东西,其中最为精通的,是符阵之术。
符以朱砂、血或纯净灵力等作为媒介绘于符纸上,聚灵为塔,易于携带,功能单一。
阵以各种灵物作为核心或辅料,造价昂贵,精通者可叠数阵成大阵,凡成阵后每隔一段时间需专人维护,避免损耗过度失效。
符阵之术则能集两者之长补两者之短,不过想要达到抹杀三名大乘期修士的目的,符必须以血写就。而血符在符道中属于邪道,虽威力强大,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血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效力。所以威力最强大的血符必须现写,心思不正之人会豢养血奴带在身边,画符之时用其血写就。
但有一点大家都能认可的是,血符在符道中威力最强。如果让他们发现了血符的存在,警觉的退开杀伤力最大的范围,就不能一网打尽了。
接下来,是考验演技的时刻。
鹤子墨空寂的眸中逐渐显露疲色,偶尔会露出一些不致命的小破绽,对方似乎还保持着警戒心,没有抓住破绽攻来,见此,他放慢了几拍弥补破绽,营造出力竭之象。
在敌人疲弱时,持匕魔族反而冷静下来,视线如蛇般冷腻的上下打量白衣道人,琢磨哪里更好一击致命。
在远处施法的魔族也不着急,原本要分三份的功劳已经多了一半,左右眼前的猎物也跑不掉了,眸中泛起了兴味恶意的光,粘腻的眼神几乎要贴在了白衣道人脸上。
他们两不为假象所动,因为心肺受了一击在远处养伤的魔族反而有些着急,收起弓拔出小刀冲了上来。
持匕魔族嗤笑一声,“嘶嘶,隐族当真没落了,着急的恨不得抢头功,也不看看你出力了没?功劳哪有你的份?”
隐魔拿着小刀怒道:“这可是本王先射中的一箭!”
“是吗?一会没了这箭,我看你这伤员上哪去讨功劳!”
持匕魔族边说边用脚挑起了地上的箭支握在手中,一边攻击,一边把玩着还带着碎肉的箭支。
“哎呀,这血肉闻着还挺香的,可惜带着毒,太可惜了!”
“你!”
驭火魔族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你们抢你们的头功,可别伤了他的脸,我可想把他那张脸撕下来做张面具,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用魔族通用语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压根不在意猎物是否能听懂,在他们眼里,猎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鹤子墨敛眸,神色上浮起薄怒与冷意,扮出一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因他们轻蔑神色被激怒的模样。
现下,只差玩火的那个魔族尚未踏入一击必杀的范围内了。
鹤子墨保持示敌以弱的状态,再不经意间让那位隐魔手中拿着的小刀划了几下,虽只是不痛不痒的皮肉伤,但能让争功的那两只魔嘴上纷斗。
他丝毫不介意驭火魔族嘴上的调戏,利用自己容貌对其的魅力,冷眼扫去时右眼微抬,惑人的泪痣勾的驭火魔族不由上前赞叹,甚至还出手阻拦起其他两只魔朝他面上来的攻击。
一步又一步,驭火魔族逐渐走向死亡的深渊。
一支白玉簪出现在鹤子墨的右手中,血符刚好勾上了最后一笔,他用灵力碾碎了白玉簪,簪身里头的阵法被灌进来的灵力激活。霎时间,激活的阵法以血符为核心扩散,蕴着寂灭之息的剑意从血符中被激发。在阵法加持下,剑意的威力远超掩剑诀,堪比天地的威压下,三人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念头,愣在原地被迅捷的剑意齐齐命中,了却生机,如布擦过灰尘一般抹掉了其存在过的痕迹。
见此,鹤子墨用于束发的白玉冠动了动,没有灵力固定,部分发丝失去了束缚垂落下来。
他没力气教训令发丝散落的罪魁祸首,把玉冠一拨,拿着剑毫无形象地坐倒在殿门旁,收敛自己的气息。
玉冠没有砸在地上,赤木亮了亮,缓了缓下坠的速度,让玉冠平稳落地。
云中殿内的大阵被势若天地般的寂灭剑意中断了运转,殿内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殿门被缓缓推开,先出来是一道水幕,其次是一名七夜谷女弟子。
她左右看了看,回头小声道:“那些魔族都不在了。”
殿内很快就窜出来二三十号人。
“真的不在了,是不是陷阱?”
“真要是陷阱也认了,我可不相信他们那么多人破阵后不会进来。”
“也许不是阵法被破了,而是没有运转阵法的灵力了?”
“好了别说了,这里不安全,得赶快找地方藏起来。”
“藏起来?哦,原来是外门弟子,难怪只会藏。”
“你们内门弟子不也跟我们外门一样东躲西藏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呵,只有保住命才能杀更多的敌人,哪像你们只有余力保命。”
“保命怎么了,修仙不就是为了长生?杀敌难道有好处?七夜谷还不知道……”
“都少说两句。”
提了音量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出口的妄言,一下子镇住了场面。
声音有些耳熟,是第一个出门的女弟子。
姚灵瞥了眼差点说错话的人,说道:“愿意御敌的随我一起,不愿御敌的就留在竹林,林中湖内还有防御阵法和传送阵,万一阵法护不住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又言,“不过,丑话说在前,大阵现下封锁全谷,如果谷主和长老们都死了,就没人能解除大阵封锁。等大阵停止运转至少要等到谷底灵脉耗尽,届时魔族是否都死了就不知道了。”
何欢首先附和,“师姐,我与你同去。”
姚灵道:“那师弟你可要好好听师姐的话,别自作主张。”
何欢呐呐道:“我只是想帮师姐。”
两人聊了几句,已有大半人站在了姚灵身旁。
剩下的人仍在犹豫,连一开始坚持躲藏的外门弟子也在动摇。
她说在了点子上,魔族不除,仍有隐患。
姚灵道:“十息过后,我们便走了。”
此言一出,剩下的人立刻做了决断。
“姚师姐说的在理,我愿一同御敌。”
“……我,我也去,林中湖的防御阵法我从未听闻过,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一个又一个人纷纷改变主意,就剩下最后一个一开始坚持躲藏的人。
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闭了闭眼,狠心道:“哼,我去,去还不行吗?我是外门巡逻队队正,谷中大大小小的路都走过,我知道谷中有许多隐秘的通道,绝对能避开大部分魔族。”
若不是事发突然被逼到云中殿,论躲藏能力,他很自信不会被找到,但魔族要是无聊到平山填海,哪怕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姚灵问道:“离这里最近的密道在哪?”
“从云中殿后方的林子里进去,有个地道通往角宿山山腹。”
姚灵诧异,这条密道她还没有听说过。
有人问,“真的有地道?怎么连我们内门弟子都不知道?”
“我骗你们作甚,我修为低微,魔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你们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能发现地道全是因为我……我之前偷偷去后山挖笋了。”
“……挖笋?”
“咳,我小师妹喜欢吃笋片。”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也有这本事。”
“哈哈……希望她能没事。”
“事不宜迟,师弟带路吧。”
“是。”
领路的带头,其他人纷纷跟上。
此时,一张以血写就的符纸晃晃悠悠地贴在了最末端那个人的背。
末端的人下意识回头,没看见什么人,鼻子闻了闻,问前边的人。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什么奇怪的血腥味?真要说血味,不就是你身上的伤?”
他挠了挠头,“应该是我的错觉。”
待一行人离开,鹤子墨点了点剑身。
“带吾跟过去,莫要被发现。”
他现在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未免幕后之人打算亲自前来收尾,必须得离开这个地方,跟着他们去那个内门弟子都不知道的密道想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无垢剑抖了抖身子,一点一点扒拉着主人的肢体,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一鼓作气将人挑到了自己剑身上。
鹤子墨的视线里景色倒转,人躺在了剑身上。
无垢剑的剑身并不宽大,躺上去会咯着脊骨,不算舒服,至少没咯着伤口。
符纸上有他的血,他养了无垢剑许久,对他的血气极为敏感,不会跟丢。
鹤子墨道:“吾闭目调息了,你跟着他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吾苏醒。”
“嗡——”
得到无垢剑的保证,鹤子墨闭上了眼,解开一丝封印,专心吸纳空气中不被魔气污染的浅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