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退狼

三个人面对着一只虎视眈眈的孤狼。

多吉悄悄拾起砍刀，站直身子，让珍珠藏在自己的身后，向多吉老人坐着的地方一点一点移动，狼在观察他们，双脚刨地。

当多吉移动到老人身边，眼睛盯着狼对珍珠说：“你和师傅在一起，我去砍它。师傅说打狼要打腿。”

多吉老人却对多吉说：“扶我站起来，你不能一个人跟它打，它身子强壮，是头成年狼，你不知道它的速度有多快，一旦接触你没有胜算。我们撤。后退，珍珠注意后边，不能绊倒，绊倒它就会冲过来了。”

多吉想起第一次遇到这头狼的时候师傅是怎么说的，不解地问：“可是师傅您说我们两人可以逼走它。”

多吉老人：“现在不行了，它看出我们的弱点了，我受伤了，虽然多了珍珠，但是我们中间有受伤的人，它会冲击我们，冲散我们，然后对付受伤后行动不便的人。你看它就要发动攻击了，你单挑不过它。快扶我起来。要让它知道我没有受伤。”

珍珠马上过去，扶起老人。站起来的多吉老人转过身来，面对狼，对多吉说：“这次眼睛不要死盯它，要游离一下。珍珠，你不要看它，当它不存在，它就会顾忌，就会犹疑。我们向后退，慢慢退，不要扶我。不要让它认为我受伤。珍珠，快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动作要慢，不要看狼。我们要让它感觉，我们无害，我们对它没有威胁。多吉你要警戒，眼睛时不时看看它，但不能有恶意。心里默念：“你别过来，我们人多，你过来没好处”，听到吗？它会读懂你的心思的。”

多吉点头依言而行，珍珠收拾好东西，三人开始缓慢后退。狼看到他们向后，也向前走了几步，看出他很犹疑。它又刨了几下腿，仰头嚎啸，接连几声，声音吓人，

三人警惕地缓慢后退，多吉和珍珠明显感到多吉老人的步伐有些踉跄。他问老人：“师傅，您要不要再吃点松茸？”

多吉老人回答：“不能多吃”

珍珠又问：“让多吉背着您行吗？”

多吉老人：“不行，不能示弱。它会冲散我们，惊慌中咱们三人都不保。”

狼又嚎啸几声，三人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点，多吉老人开始气喘了。

然而就在此时，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孤狼的背后又出现了一只狼，然后是二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它们一起盯着他们。

多吉老人嘴里轻轻骂了声：“妈的，糟糕！”

珍珠不由得抓住了多吉，多吉老人的眼睛余光看到了，轻声说：“不要抓，不要示弱，双手握紧木棍。继续慢慢后退，它们还是不敢，我们有三个人。”

然而狼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来了整个狼群，它们站在一起盯着这三个人。

多吉老人低语命令道：“生火！捡树枝，动作正常，不要急，用眼神告诉他们，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不要紧张，紧张会被狼看出来，我们现在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狼都在观察。你们要从容，镇定。停，注意后边，一会儿狼群会包围我们。”

老人说着俯身捡起一根枯树枝，掏出身上带的打火机，引燃树叶，由于是松树枝，火很快燃烧起来，带着松树油的清香，多吉老人举火晃了晃，狼群骚动了一会儿，但是没敢冲过来，继续盯着他们看。趁着这个时间，多吉和珍珠又在近旁捡来一些枯树枝，把他们堆在一起，燃烧起篝火。狼群再次骚动，并围着他们形成了包围圈。三个人半蹲在地上，老人告诉两人：“注意火，别烧着森林。我们就在这个空地上，不能靠近树木，松树很容易着火。”

多吉问：“我们就这样呆着吗？”

珍珠问：“狼群会退吗？”

老人摇头：“他们不会退，除非有外力驱赶，比如熊，比如更多的人来。否则他们会一直等着我们，一直等到能有机会吃到我们，我们是它们的猎物。”

多吉有点沮丧：“哎呀，那怎么办？应该不会有人来吧，这松林里有松茸都没有人来。”

老人自信地说：“会有人来，阿旺卓步会带人来的。”

多吉有点不敢相信他，问：“他，暴风雨的时候，他都不敢。”

珍珠一听，来气了，不满地说：“哼，原来他那么胆小。”

多吉老人冲他们俩挥挥手：“他毕竟是康巴汉子。咱们理塘的人一定会相互救助，阿旺卓步也会，他还年轻，终会意识到康巴汉子的责任。我们只能等了。”

多吉抬头看看天光，此时正午已过，太阳将近西斜，天空中开始滚动乌云。多吉老人也看到了，叹气说：“又会是一场暴雨。”

珍珠也叹气说：“那怎么办？这堆火烧不了很长时间。我真对不起你们，你们冒险出来找我，现在陷入危险了，都怪我太任性。”

多吉老人安慰她：“珍珠姑娘，你不要想这个，没这个经历你们也学不到东西，你们俩要记住我教过你们的东西，以后用得着。”

珍珠摇头，要哭的样子：“还会有以后吗？”

多吉举起手里的砍刀恨恨地说：“我会保护你们，大不了跟这些狼砍杀，拼了。”

多吉老人笑了，对他们说：“你们俩别吵，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要是天快黑了，要是下雨了，你们俩就用这树枝做两个火把，趁着大雨浇灭火之前，珍珠在前，多吉在后，冲出狼群，向东北方向跑2里地左右，那里有个森林小屋，躲到屋子里去，注意追击的狼。小屋里面有吃的，有柴火。然后原地等待救援，那小屋的附近有一大片长着虫草的山坡，一定会有很多人去那里挖虫草。你们仔细听着，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听到远处有喧闹声，你们就出到那里找人，但要注意有没有狼群在小屋周围？你们找到人就可以回家了。我就在这里跟狼群周旋，我能对付得了它们。”

两人听到，拨浪鼓一样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您别骗我们，舅公。小屋是真的，您跟狼群周旋是假的。”

老人第一次朗声大笑：“哈哈，年轻人，我没骗你们。我是老猎人了，这种场面，我遇到过很多次了。”

珍珠：“不行，我们不走，死也死到一起。”

多吉很坚决：“不行，我坚决不走。”

老人抚摸一下多吉的头说：“多吉，我以前不愿意带你，是看到你单薄，懦弱，性格中缺少坚决的东西。你这次让我看到这种坚决了。”他又转头对珍珠说：“我这个外甥不错，心地善良勇敢，表面弱小，内心强大。你会喜欢他的。”

珍珠有点害羞地回答：“从我看他第一眼我就没有认为他弱小，面对失败他也没有沮丧，而且他的眼神很清澈，很纯真，在很多男人的眼中我看不到这种纯粹的东西。我很高兴你来救我，多吉。”

这番话给多吉说不好意思了，他低下了头。

狼群中几个狼有开始啸叫，三个人四外望去，发现狼群开始缩小包围圈了。多吉老人见状反而镇静下来，把一小节燃烧火苗的木棍递给多吉，对他说：“你用力去砸那个嚎叫的狼，最好打中他。”

多吉站起来，用力向那个嚎叫的狼掷去，没砸中，却引起了它更高声的啸叫，其他的狼也跟着一个接一个嚎叫，狼群一片骚动。

多吉老人说：“过一会你就去砸一下，就是让它们叫唤。”

珍珠问：“师傅，您不是说你们俩只遇到过一只独狼吗？怎么现在是一群？”

老人回答：“当时是一只，现在看来是狼群接纳它了，接纳它的条件是它帮他们找到猎物，就是我们。我们在林子里呆得时间有点长，我还吐过几口血，它顺着线索就找上来了。它是一只聪明的狼。”

多吉蹲下身子问：“狼叫声会不会引来更多的狼？”

多吉老人安慰他们说：“最坏的情况就是现在了，最坏的打算我们也已经有了，还怕什么？它们嚎叫才好呢？叫声越高越好。不用担心有更多的狼来，其实对付咱们三人一两只就够了，这是整个狼群，别的狼群不可能来。棕熊也不会来，它不怕孤狼，但会躲着狼群。所以现在能来救我们的，只有理塘的相亲们了。所以，狼的嚎叫越多越好，阿旺卓步才能听到，才能及时赶来。”

然而没过多久，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几只大狼都已经前进到多吉的砍刀所能够到的地方了，只是因为它们怕火，不敢贸然前扑。珍珠愈加紧张，手拿着短木棍靠在多吉老人的身上，而多吉老人则匍匐在地，用一侧耳朵倾听大地。

多吉站立着挥舞着砍刀，伺机击打偶尔跳到近前的狼。面对如此众多的狼，多吉反而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而是果敢坚毅，嘴上呵斥，手上挥舞砍刀，狼群一时也不敢近前。

眼看天色将晚，狼群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靠近，多吉和珍珠已经无法再跑到附近去捡拾树枝当烧柴了。多吉老人知道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持续太久，他艰难地坐起来，指着已经熄小的火堆和上边剩下不多的几个树枝对两人说：“你们俩可能拿两个火把不够了，就用一个，有火狼就不会扑，它们现在已经完全看出我们的破绽了，只是因为这火才不敢进攻。你们还是准备突围吧。”

珍珠和多吉齐齐高喊：“我们不会扔下您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不走。”

多吉老人大声斥责了他们几声，但是两个年轻人态度坚决，不离不弃。多吉老人无奈，又匍匐在地侧耳细听。

天色开始变黑，最后的两支树枝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苗已经不大，狼群开始骚动，在他们周围穿梭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急。

突然多吉老人大喊一声：“多吉，快拿一只柴去砸那个头狼，让它叫。”

多吉闻言，毫不犹豫抽出一支还没烧完的着火树枝掷向一只狼，那狼闪身躲开，仰头“嗷呜”一声，其他一些狼也跟着嚎叫起来，一时间整个狼群的嚎叫响彻在松树林间。狼群兴奋地看到，这三个人脚下的火光只剩下了一点点，它们骚动着，穿梭着，准备向他们扑击。

多吉老人坐直身子，眼望一个方向。珍珠站起身来手持小木棍，和多吉背靠背，而多吉挥舞着砍刀，左右划动，嘴上呵斥着：“来呀，来呀！”

突然间，多吉老人高喊一声：“来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音和几声火铳响声，与此同时狼群惊动乱窜，没一会儿就四散奔逃了。多吉老人笑了。多吉和珍珠正惊愕间，他们看到林子外边冲进十几人的马队，他们高喊着：“找到了，找到了，他们在这儿，他们在这儿”，领头的正是阿旺卓步，新任康巴汉子。

阿旺卓步看见他们三人，翻身下马，连声高呼：“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我们听见了狼叫才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