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上午七点二十。
萧厉被从床上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他还没来得及骂人，阎非难得失了分寸的声音便在耳边上响了起来：“赶紧起来！小唐出事了。”
“什么出……”
萧厉反应过来顿时清醒了，而阎非脸色苍白，因为匆忙甚至连胡茬都没有剃：“小唐刚刚给送去医院，被人发现倒在范小波夫妇所在的小区里，身上和头上都有伤，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们跑了？”
萧厉只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两人几乎是跑上车的。听之前小唐的报告，夫妻俩算得上安分，对警察的询问也没有太多抗拒，实在不像是会突然畏罪潜逃的人，突然这样必然是遭受了什么刺激。
萧厉越想越奇怪，习惯性地打开微博，很快脸色就变了：“多半是何耀辉这个臭小子坏事，‘北苑中学被杀学生短视频’这个事儿上热搜了。”
阎非的脚一直压在油门上：“怎么回事？”
萧厉翻着热搜，每刷新一次就能弹出新的实时评论：“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应该是吕鹏匿名发了微博，说那一系列的视频都是他受人胁迫拍摄的，刘睿被杀也和他毫无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暴露了他的短视频账号……肯定是何耀辉吓他，这个小鬼才想出了这种馊主意，现在网友都在往校园暴力方面联想，热度下不来，挂在前五。”
萧厉骂道：“如果范小波夫妇注意到这个，他们就会知道女儿的死不止跟刘睿一个人有关系……”
阎非闻言一怔，范小波和周婷不是不通法理的亡命徒，唐浩必然是在阻止他们离开的时候被捅伤的，既然这样，两人执意离开，就说明他们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北苑中学，他们要去找吕鹏。”
阎非咬了咬牙，这下甚至顾不上马上要上高架，生生在路口掉了头，引得后头一片赶着去公司的上班族不满地发出鸣笛声。
早上七点四十，阎非和萧厉赶到学校时学生刚刚开始晨读，两人一路冲到了初二（三）班门口，发现范小波夫妻两人都刚走进去，还在和严老师说话。阎非吼了声“别动”，范小波脸色一冷，一把勒过严老师的脖子将刀抵上去，而周婷抱起第一排的一个女孩，冷声道：“都出去，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萧厉赶上来便看到这么一幕，他呼吸一滞，当即掏出枪道：“不要乱来，范楚君的死和这些人都没有干系！”
范小波长相原本有几分斯文，如今几天没有刮胡子，看上去憔悴万分，他冷冷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阎非余光里看到吕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皱眉道：“现在做这些事情也于事无补，赶紧收手，不要再错下去了。”
严老师原本以为两人都是临时来交流的老师，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脸色惨白地半倚在范小波身上，颤抖着嘴唇：“范老师，你们究竟是……”
萧厉知道他们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两边还在僵持，远处警笛声已然由远及近，萧厉这时注意到范小波飞快地看了一眼教室，他的余光跟着扫过去，心底便是一沉。
在之前吕鹏拍的短视频里，刘睿扔书包的视频是吕鹏坐在座位上拍的，而如今他们就身处那个教室里，只要对着视频里的角度，就能找到视频的拍摄者。
“无论怎么做，你们的女儿都是回不来的，这么做只会白白地把自己搭进去。”萧厉生怕范小波发现吕鹏的位置，只能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然而还是很快在男人脸上发现一个可怕的信号。
范小波眼底冰冷，又抓着严老师后退了几步。
他已经找到吕鹏了。
阎非也意识到不对，扬声道：“你们已经杀了刘睿，那些事情他的父母不知情，是无辜的，还要继续对无辜的人下手吗？”
“无辜？”周婷冷笑，她原本是个颇具知性的女人，连日来却在丧女之痛的影响下变得满脸阴沉，“他们的儿子在外头做了什么好事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把那个小畜生丢给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姨妈，这就叫无辜吗？”
周婷如今想起那几通电话几乎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找到刘睿只想要一个说法，刘睿让他们去找李梅，但李梅不但毫无愧疚之意，甚至还说“你们的女儿肯定是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她和范小波教了一辈子书，除了对女儿，大半的心血都放在这些学生身上，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学生。
阎非心知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动一个，另外一个可能会立刻失控，接着萧厉的话继续说道：“无论你们要找的是谁，他并没有参与早教中心的事，你们根据网上看到的东西作出的推测可能是不实的，不要再错下去了。”
“吕鹏。”
周婷定定地看着他们，忽然叫出一个名字，角落里吕鹏的脸一下就白了，周婷道：“他亲口说了这个名字，也说了是为拍那些可笑的视频才想出这个主意，只想看看有人被吓到是什么反应……”
萧厉一惊，他没想到夫妻二人早就从刘睿口中知道了这个同谋的存在，这样的话他们早就可以对吕鹏动手了，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周婷没再说下去，一片安静里，只有周婷怀里的小女孩在低声啜泣。阎非这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三下，这是姚建平给他的信号，意味着狙击手已经准备好了，视野清晰，随时可以听他的信号动手。
他们在等什么？
萧厉紧盯着周婷的脸，大脑转得飞快，在已经知道吕鹏的情况下，为什么看到那些视频还会刺激到夫妻俩，刘睿扔书包，还有之后刘睿掉进学校荷花池里，画面里除了刘睿还有什么……
萧厉的神情一怔。
这些视频里都有其他孩子的哄闹声，他们来或许不是为了杀任何一个人，如果说真有一个人该死……
萧厉脑子里刚冒出一个闪念，阎非厉声道：“别动！”
萧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枪响，范小波应声便倒在了地上，同时严老师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大量鲜血正从她指缝里涌出来……教室里的学生尖叫一片，萧厉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喊了句“不要开枪”便冲了上去，周婷的动作很快，范小波倒下去的时候她的刀便转而割向了自己的脖子，萧厉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握住刀刃，忍着剧痛道：“不要再错下去了！”
周婷已经没了生存欲望，萧厉咬着牙将她的刀抢了下来，手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而阎非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看一下老师的情况，疏散孩子。”
萧厉看阎非收枪才意识到，刚刚那枪是阎非开的，虽然果断但还是没能把严老师救下来。萧厉上去的时候严老师甚至已经不抽搐了，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一旁的范小波额心有一个血洞正在朝外汩汩流血，阎非这一枪没留活口，应该在那一瞬间已经判断出范小波对老师存在杀意。
三分钟之后，姚建平带人冲了上来，初二（三）班的学生目睹两个人惨死在自己面前，下楼时大多哭得脸色苍白，有一些甚至目光空洞，任凭如何叫都回不过神。
随后萧厉被姚建平带着去包扎伤口，疏散工作还在继续，而医院方面来了消息，说唐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让他们放心。
一切尘埃落定。
萧厉坐在救护车边，看到严老师的尸体被人从楼里抬了出来，他心里发沉，范小波夫妻二人都是老师，他早该想到，在视频里严老师虽然出声制止了刘睿扔书包的行为，但最终却没能真正阻止两人继续这样的恶作剧，因此范小波夫妇此行来最大的报复对象，其实是同为老师的严萍。
萧厉越想越是气闷，坐了一会儿，阎非和姚建平说完话，冷着脸走过来：“你伤口包扎好了？好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