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梅应雪记得自己入职的时候，也被他这样轰炸过，当时还生出了自己也能吃那样的苦的念头。并且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以他为榜样，不怕苦也不怕累，什么活都抢着干。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傻，竟然听信了他的鬼话。他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呢，自己根本就没有在高原呆过。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如果没有当初的埋头苦干，自己就不会学到比别人多得多的东西，就没有可能从同批人中脱颖而出，坐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那都是用汗水拼出来的。

她知道马济海一但开始，那就不会只是三言两语的事情，只得回到办公室等待。这期的会议纪要除了邹半玥和杨楚越已经签字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签。但丁未平肯定是会签字的，如果不拿下马济海，就会形成三对三的局面。也就说这份纪要可能会存在瑕疵，虽然不影响纪要的效力，但总归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让以后看到纪要的人生出疑问。

半个小时之后，马济海在门口向她招手。在这一点上马总还算是一个好领导，叫人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一般都会亲自过来叫。不会象某些人，随便叫一个人就通知了。

“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工作越来越难做了。我们这次招了十个大学生，结果还没有报道，就有三个毁约。到时候不知道能够留下几个。”马济海抱怨着说，“象我们那个年代，对于信誉可是看得很重的，一但签下合约，就不会轻易毁约。人无信则不立。”

“是啊，我们都要讲信用。”梅应雪趁机说，“我找马总就是想请你签那个会议纪要的。请问现在能签了吗？”

“会议纪要啊！”马济海脸上的表情立即就变了，有些难看，“你不知道，这次在总公司的办公会上，首席财务官洛璜可是将丁总给批评了一顿，说我们胡来，公司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搞什么变革呢，我们都是老人了，可经不起几下折腾。”

“洛总是其他分公司的总经理，在总公司，丁总与他的地位也是平起平坐的，他凭什么来对我们公司的事情指手画脚。”梅应雪激动的说道：“我们的工资和奖金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如果我们不配合丁总，大家到了年底喝西北风吗？到了那时，其他的人只会笑话我们不团结。全年的任务完不成，你猜洛总到时是讥讽丁总一个人呢，还是公司所有的人？”

“完成总公司下达的目标任务，让职工劳有所得，那可是总经理的职责，如果到了年底大家的奖金拿不到，总经理肯定是有责任的。”马济海如是说。

梅应雪无语之极。

完成总公司的目标任务，靠的是公司全体领导和职工的共同努力，如果内部不和，互相扯皮，力不往一个地方使。

完得成才怪。

马济海不想签字，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梅应雪能够想到的只有三个。

第一个，可能是因为以前公司的科研均以失败告终，沈谋总经理还差点被追责，使得大家都变得胆小怕事。虽然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沈谋没有被追责，但他却受到了口头警告，领导班子因此被约谈了几次。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被追责，是因为事先没有设定科研项目的研发规则，拍拍脑袋就盲目上项目。如果事先定好了失败的容错机制和成功的奖励规则，再按规则做事情，就不可能发生被追责的事。而这次的制度修订，娄兰将这部分的内容加了进来，按理说，他们应该是通过的。难道是担心制度修订会出问题？如果是那样，也太小心过头了。

第二个原因，或许就真的是受洛璜的影响了。洛璜是理论上的大师，如果想在理论上击败他，总公司还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就算是古孟华也说服不了他。他虽然在实际操作上一塌糊涂，但如果跳出来指责某些人和事，大家还是会好好的衡量一番。

第三个原因，也是梅应雪觉得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来自于丁未平本人。林蒙山和马济海将洛璜抬出来，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丁未平一到公司，就带着想全盘否定公司以前管理模式的想法——不然怎么可能修改制度呢？他的步子走得急了一些，被公司其他领导层抵触是必然的事情。公司的原班子成员对公司肯定都是有感情的——历史成就感，特别不想别人指责自己没有将公司经营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丁未平是否意识到这种情感。

“马总的意思，你不会签这次的会议纪要，是吗？”梅应雪失去了耐心。今天早上找三个老总，都被踢了皮球。心情哪还高兴得起来，不过这件事情，按理她不该生气。她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办公室主任，说白了只是一个执行部门，决策的事情根本就不关她的事。

“我并没有说不签。”马济海怫然不悦的说道：“我只是说我还没有研究透，有些地方有点不明白，等我再学习一下，只要搞懂了，就会签的。”

梅应雪出了马济海的办公室。过道上的光特别的刺眼，又是正午，午餐时间到了。一个上午的生命又浪费在了无效工作里。她有些郁郁的想：我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早晨可以浪费啊。如果是我的能力问题，我可以改正，但这些事情明显不是她的能力能够改变的。

权力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她的想法很快就滑到这上面，权力可以决定别人的生命该怎样度过：是充实还是空虚，是寂寞还是快乐……

我是不是也该去尝尝权力的滋味呢，她想。如果我在他们的位置上，我一定会支持丁总的吧，因为那是最理智的做法。

突然又想到做事应以史为鉴。纵观历史上，很多的变革者，最后都被杀了头。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偏离了正常的轨道。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在用封建王朝时候发生的事来吓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而且自从新中国成立之后，我们就已经推翻了封建王朝，也应该挣脱封建思想的束缚。历史上的一些案例只有在当时的特定条件下才会发生，放到今天已经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如果还在不断的翻出来学习，以为可以学到些什么，岂不是缘木求鱼，做的是背道而驰的事。